四皇子身為主家,大皇子駕臨,前去相迎自是禮數週全。
因此面對四皇子的告罪,蕭弘翊渾不在意地一擺手:“四弟自便便是。”
四皇子正要轉身,一旁安坐的五皇子蕭昭瑞卻施施然起身,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向蕭弘翊請示道:“太子哥哥,大哥到了,臣弟也想去迎一迎,還請太子哥哥恩准。”
蕭弘翊抬眼瞥了他一下,心中頗覺好笑。
這位五弟的手段,瞧著還是欠些火候。
縱然存了挑撥他與大皇子的心思,也不必做得如此露骨吧?
這般刻意,落在明眼人眼中,豈非欲蓋彌彰?
若換了從前那位太子,此情此景,多半壓不住火氣,冷嘲熱諷幾句失態之言,斷不會將悶氣憋在胸中。
但如今坐在這裡的是蕭弘翊,他的人生信條,便是“躺平”。
連那九五之尊的龍椅坐不坐都渾不在意了,區區踩低捧高的把戲,又豈能撩動他的心絃?
他眼皮都未多抬一下,只隨意道:“五弟想去便去,不必拘禮。今日是老四的喜宴,除了他這東道主,其餘兄弟儘可隨意走動。”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席間,落在正埋頭對付一塊鹿肉的老八蕭昭謙身上,揚聲喚道:“八弟,過來,讓二哥瞧瞧你近日可有長進?”
老八與老九同為景惠帝幼子,聖眷正濃。
然兩人性情迥異:老八敦厚穩重,老九則十足是個混世魔王。
驟然被太子點名,老八雖有些不情願摻和兄長們的事,還是老老實實放下筷子,走到蕭弘翊跟前:“太子哥哥,臣弟剛唸完《禮記》,師傅正講著《中庸》……”
“那些個經書典籍,略通大意便好。”蕭弘翊懶洋洋地打斷他,順手拿起一個橘子慢條斯理地剝著,“橫豎咱又不指著科舉進身。你啊,有空不如多翻些經世致用的學問,譬如……”
看著太子與老八一派“兄友弟恭”的和樂景象,主動請纓的五皇子蕭昭瑞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難堪。
他這一番刻意的請示,非但未能挑起波瀾,反顯得自己氣量狹窄、手段拙劣。
一股微弱的挫敗感襲上心頭,同時,對眼前這位看似憊懶的太子,也悄然生出了幾分前所未有的警惕。
這位太子,絕非他想象中那般容易拿捏!
自己,似乎有些輕敵了!
心念電轉間,他面上已恢復了一貫的溫潤平和,只對欲起身相隨的六、七兩位皇子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安坐,自己便獨自轉身,快步迎了出去。
不過片刻功夫,廳外便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身形魁梧、顧盼間自帶一股英武之氣的大皇子蕭昭桓,在四皇子與五皇子一左一右的簇擁下,昂然步入花廳。
這位皇長子的到來,令在座的皇子們紛紛起身相迎,那份眾星捧月般的熱絡氣派,竟隱隱與方才太子蕭弘翊駕臨時的場面不相上下。
此情此景,落在有心人眼中,難免生出些“日月同輝”的微妙感觸。
蕭弘翊雖只承繼了原主的記憶,此刻望著這位大步流星走進來的大皇子,一股源自宿主的、近乎本能的強烈厭憎之情,還是不受控制地翻湧上來。
這怨念,還真是根深蒂固!
且絕非什麼兄弟情深。
唉,都是那至尊之位下,求而不得的可憐人罷了!
蕭弘翊正暗自唏噓,大皇子蕭昭桓已行至近前,依照君臣之禮,一絲不苟地躬身道:“臣蕭昭桓,參見太子!”
縱是兄長,太子亦是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