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惠帝的質問如同冰錐,刺穿了花廳內凝固的空氣。
那句“江山社稷可以如此兒戲處置”的誅心之言,更是讓所有皇子都恨不得把頭埋進地裡。
四皇子更是面如土色,心中哀嚎:完了,喜宴徹底變鴻門宴了!
大皇子蕭昭桓伏在地上,身體微微發抖,父皇的怒火如實質般壓在他背上,讓他喘不過氣。
他預想的太子被斥責甚至失寵的場面沒出現,反而引火燒身!
景惠帝那句“你大哥的吏部”,簡直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被風暴中心鎖定的太子蕭弘翊,卻慢悠悠抬起頭。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惶恐。
“父皇息怒。”蕭弘翊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甚至……還有點無奈?
“您說的對,吏部是國之銓衡重地,考功司郎中更是重中之重,兒臣方才確實答應得太輕率了些。”
他這話一出口,連景惠帝都愣了一下。
這是……認錯了?可這語氣怎麼聽著不像?
只見蕭弘翊抬起頭,目光坦然地迎向景惠帝審視的利眸,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近乎“無辜”的困惑:“可是父皇,兒臣剛才坐在那兒,聽大哥那麼情真意切地舉薦,又是‘精明幹練’,又是‘熟諳章法’,還‘忠正勤勉’……”
他攤了攤手,語氣誠懇得近乎直白,“大哥是咱們兄弟裡出了名的穩重人,又是長兄,他都這麼打包票了,兒臣就想啊……”
他故意頓了頓,目光掃過依舊跪伏在地、此刻卻忍不住偷偷抬起一點頭看他的大皇子蕭昭桓,又看看同樣偷瞄過來的五皇子等人,最後落回景惠帝臉上,用一種“您評評理”的口吻道:
“兒臣就想,既然大哥都覺得這人這麼靠譜,那肯定差不了啊!大哥總不會坑自己弟弟吧?他舉薦的人要是真不行,那丟的也是他自己的臉面,對吧?再說了,都是給朝廷辦事,給父皇您分憂,用誰不是用?只要真有本事,能把差事辦好,管他是誰的門人呢?咱們兄弟幾個的門人,那不都是父皇您的臣子嗎?”
這番道理,簡直……直白得不像話!
像極了市井間兄弟倆商量誰去跑腿買鹽的語氣!
沒有引經據典,沒有帝王心術,更沒有對權力傾軋的深刻剖析,只有一種近乎天真的“用人邏輯”和“兄弟情誼信任論”!
景惠帝臉上的震怒僵住了,銳利的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錯愕和茫然。
他預想了無數種太子的辯解、推諉、甚至反擊,唯獨沒想到會是這種……樸實無華、甚至有點“傻氣”的回應?
他死死盯著蕭弘翊的臉,試圖從上面找出偽裝的痕跡,可那張臉上除了坦蕩,就只剩下一絲“我沒想那麼多”的真誠困惑。
大皇子蕭昭桓更是徹底懵了!
太子這番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什麼叫“大哥總不會坑自己弟弟”?
什麼叫“丟的也是他自己的臉面”?
這簡直是把“信任”和“責任”的皮球一腳踢回給他了!
若是那劉文翰將來出了岔子,豈不是坐實了他這個大哥“識人不明”甚至“故意坑害太子”?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比剛才父皇的怒火更讓他心驚肉跳!
他張了張嘴,想辯解什麼,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