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蕭昭瑞手中的帕子已經被無意識地揉成了一團,他看向蕭弘翊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
這……這還是那個心高氣傲、睚眥必報的太子嗎?
這種近乎“愚鈍”的信任,這種毫不設防的直白,簡直顛覆了他所有的認知!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完全看不懂這個二哥了。
這究竟是返璞歸真的大智若愚?
還是……真的被父皇打壓得心灰意懶,徹底“傻”了?
三皇子、四皇子等人更是面面相覷,眼神交流中全是震驚和茫然。
太子這番“道理”,簡單得連街邊賣菜的老農都聽得懂,可……可這真的是能在這種場合、面對父皇如此震怒時說出來的話嗎?
偏偏,又讓人一時無法反駁!
花廳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不再是之前的恐懼死寂,而是一種被巨大荒謬感和認知衝擊籠罩的茫然靜默。
連空氣都彷彿凝滯了,只有眾人粗重或屏住的呼吸聲。
蕭弘翊彷彿沒察覺這詭異的氣氛,他甚至還“好心”地補充了一句,語氣帶著點商量的意味:“當然,父皇您說得對,兒臣答應得是太草率了。要不……這事兒您再看看?或者讓吏部再考察考察劉文翰?要是他真像大哥說的那麼好,再用也不遲嘛。”
他這話,又把最終決定權輕飄飄地、無比自然地推回了皇帝手裡,彷彿剛才引起軒然大波的“任命”只是兄弟間一句隨口閒聊。
景惠帝胸膛起伏的幅度明顯小了很多,他依舊死死盯著蕭弘翊,眼神複雜難明。
那裡面有驚疑,有審視,有不解,甚至……還有一絲被這“歪理”衝擊後產生的荒謬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鬆動。
這太子……怎麼變得如此……難以捉摸?
他這一拳,像是打進了最柔軟的棉花裡,又像是打在了空處,讓他積蓄的滔天怒火無處宣洩,反而憋得自己胸口發悶。
就在景惠帝嘴唇翕動,似乎想再說什麼,卻又一時不知該如何接這“樸實無華”的話茬時——
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卻極力壓抑的腳步聲。
一個御前小太監臉色煞白,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衝到御前總管太監李忠賢身邊,附耳急促地低語了幾句。
李德全的臉色瞬間大變,那驚恐之色比剛才皇帝震怒時更甚!
他幾乎是踉蹌著撲到景惠帝身邊,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雖然極力壓低,但在死寂的花廳裡卻清晰可聞:
“陛……陛下!剛……剛剛大理寺急報!前順天府鄉試主考、太子……呃,曾是太子殿下的日講官……葉成龍大人……他……他在大理寺獄中……暴斃了!”
“什麼?!”景惠帝猛地轉頭,瞳孔驟然收縮,剛剛被太子那番“歪理”攪亂的思緒瞬間被這石破天驚的訊息衝散,一股更深的寒意和驚怒瞬間攫住了他!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所有目光,包括景惠帝那驚疑不定的視線,都如同利箭般,“唰”地一下,再次聚焦到了剛剛還在用“樸實道理”震驚全場的太子蕭弘翊身上!
剛剛才因太子一番“直白道理”而稍緩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甚至比之前更加兇險莫測!
葉成龍,這個剛被抓進去的科舉舞弊關鍵人物,竟然死了?
而且偏偏死在這個節骨眼上?
這盆“殺人滅口”的髒水,幾乎是瞬間就潑到了剛剛才“語出驚人”的太子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