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蕭弘翊問了一個看似尋常、卻讓所有人心頭一凜的問題：“孤只問你一件事：你是哪一年的進士？”
“啊？”
張正完全沒料到太子會問這個，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如實回答：“回殿下，臣……臣是景泰二十一年恩科，三甲進士出身。”
他心中疑竇叢生，不知太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嗯，景泰二十一年。”蕭弘翊點了點頭。
“那麼，你當年的房師是誰？座師……又是哪位大人？”
轟——！
張正的臉色，在一瞬間褪盡了所有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豆大的冷汗瞬間從額頭、鬢角涔涔而下！
他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向御階之上的太子，眼中充滿了極度的驚駭與恐懼！
太子這看似隨意的一問，點中的正是他張正在朝中立足的根基，是他攀附權貴的命門！
而一旁的陳世倌，臉上的平靜從容瞬間凝固、碎裂！
一絲難以掩飾的尷尬和深沉的陰鷙，迅速掠過他的眼底！
他，陳世倌，正是景泰二十一年的會試主考，張正不折不扣地座師！
太子這輕飄飄的一問，哪裡是在問張正？
分明是亮出了鋒利的匕首，越過張正，直直地刺向了他陳世倌的心臟！
這是要把他拖入這灘渾水，徹底打亂他精心佈置的棋局！
誰都明白，座師門生的關係，是官場最核心的紐帶之一，也是最容易滋生“私相授受”的溫床！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蕭弘翊緩緩站起身來。
“張御史，還有諸位，”
“你們口口聲聲說徹查舞弊，揪出幕後黑手，維護科舉公正。好，很好！但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查來查去，眼睛只盯著東宮，盯著孤這個太子，彷彿抓了孤，就能天下太平了？”
他微微停頓，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石破天驚地說道：“若孤今日告訴你們，即便是在東宮，在這萬眾矚目之地，若真有人想舞弊，也未必不能成事！你們信嗎？”
“嘶——！”滿殿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連幾位皇子都驚得瞪大了眼睛！
太子……太子竟然自己承認東宮也可能舞弊？
他瘋了嗎？！
景惠帝的瞳孔驟然收縮，身體繃緊了。
“你們不信？覺得孤在危言聳聽？”
“那孤問你們，東宮詹事府的屬官，是不是人？東宮行走的翰林、講官，是不是人？他們有沒有親朋故舊？有沒有門生故吏？有沒有鄉黨同年？有沒有……想要巴結儲君、為日後鋪路的心思？”
他每問一句，殿中眾人的臉色就變一分。
“只要是人，就有私心！有私心，就可能被人情、被利益、被各種各樣的關係所左右！東宮尚且如此，那麼六部呢？都察院呢？大理寺呢？通政司呢？乃至……主持會試的禮部貢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