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冉青並不否認。
他的人生過得太辛苦,總是在努力的掙扎著想要向上。
活著對他而言,在當前的情況下,是一種折磨。
雖然他的未來越來越清晰、以後的前途越來越光明,以他如今的狀況,只要活下去,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可對於以後的好日子是什麼樣,冉青心中並無實感。
他只知道自己以後會過得很好,但具體怎麼個好法呢?無法感受,也無法想象。
人不能憑空想象自己沒見過的東西。
他幼年時過得幸福,可那時候太小、記憶也太模糊。
從稍微記事開始,就一直窮苦、貧困、備受壓力的活著。
生活的壓力,學習的壓力,想要改變一切的壓力,幾乎快要壓垮他這個學習天賦平平的普通人。
他沒有感受過多少幸福快樂,所以對往後生活的幸福美好,也毫無實感。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並不覺得就此死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比起就此死掉,他更在意眼前的紛擾。
他無法放下李紅葉,哪怕對方已死,哪怕對方要來殺他。
可無論如何,冉青都要問個清楚。
他必須要找到李紅葉,把她抓起來、用走陰人的辦法和她聊個明白。
畢竟,這是他的初戀啊。
是他人生中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
他曾在過去,無數次暢想過兩人的未來,無數次期待著兩個人的未來。
如果在這種時刻退縮,他往後一輩子都會活在這件事的執念之中。
他必須確認,李紅葉對他的那些情意之中,究竟有幾分是虛假——哪怕全部都是虛假!冉青也要確認!
盯著腳邊這五隻被踩扁的詭異蟲子,冉青看到這五隻蟲子竟然緩慢的軟化,好似太陽下暴曬的雪糕般,迅速的融化、並消失在了地板下。
最終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
冉青皺眉思索了一會兒,回到了人間。
他身邊的環境發生變化,那些搖曳的蠟燭紛紛消失,堂屋再次變得冷清空蕩。
走出屋門,冉青找到了墨離和龍宗樹,以及躲在一旁的趕屍道人。
冉青拿出紙筆,在紙上快速的畫了一個簡筆畫出來。
他畫得很潦草,但大致能看出是一種蟲子,背上有一個奇怪的人臉。
再加上冉青的描述補充,試圖為同伴們勾勒出那種怪蟲的模樣。
“……你們知道這是什麼蟲嗎?”
冉青看向兩名同伴,以及小心湊過來的趕屍道人。
這種奇怪的蟲子,令三人一頭霧水。
趕屍道人遲疑著說道:“沒聽過,應該是一種蠱蟲?這種奇奇怪怪的蟲子,基本都有毒。而一旦有毒,就能用來煉蠱……”
趕屍道人說著陰陽道上人盡皆知的廢話。
驅邪一族後人的龍宗樹,對山怪邪祟瞭解很深。
但他聽了冉青的描述後,也一頭霧水:“……沒聽過這種蟲子,我知道牂牁有兩種蠱蟲長著人臉,但跟你形容的這種蟲子有很明顯的出入。”
最後,冉青看向了墨離。
卻見墨離神情遲疑,欲言又止。
冉青眸光一動,卻沒有說什麼,而是和宗樹、趕屍道人又聊了幾句,便裝作有事要找墨離幫忙、拉著墨離進了屋。
兩人踏入堂屋後,冉青立刻鎖上房門,回身看向墨離:“你知道這種蟲?”
堂屋內昏暗的光線下,墨離的眼神躲閃了一下:“……不是要我幫忙抬東西嗎?”
一向機靈聰明的她,罕見的沒注意到冉青的演技,還真以為冉青是找她幫忙的。
如今堂屋之中只剩兩人獨處,冉青沉默了數秒,道:“這種蟲,是從陰壽書裡爬出來的……”
他在外面和宗樹他們說時,沒說這種蟲是什麼東西,只說突然想到這種蟲、想要知道是什麼。
如今只剩他與墨離獨處,冉青猶豫過後,還是將這個秘密道了出來。
牽涉到走陰人一脈的陰壽書隱秘,冉青很是慎重。
而墨離聽完冉青的講述下,下意識的張大了嘴、一臉震驚。
“……從陰壽書裡……爬出來的?!”
她像是見了鬼一般,連忙伸手摸向冉青的臉龐,焦急道:“你沒什麼事吧?這東西會鑽人大腦啊!”
墨離有些慌張。
少女冰涼的手指,戳碰到冉青的太陽穴。
兩人面板接觸的瞬間,冉青身體猛地一顫。
墨離觸碰他面板的動作,似乎引動了大腦中蠕動的某種東西。
強烈的陰冷刺痛感再次從頭顱中浮現,冉青眼前的場景竟變得恍惚。
他面前依舊是神情擔憂的少女,但少女的面孔卻已經變了,不再是墨離的模樣,而是另一張蒼白、嬌小、有些許幼態的瓜子臉。
而身邊也不再是走陰人的陰壇,而是一個漆黑陰祟、四周燃燒著許多火盆的詭異高臺。
高臺下方,蠕動著密密麻麻的人影,若隱若現。
身前的少女,緊張擔憂的望著他。
兩人目光對視,他的耳邊似乎聽到了女孩不甘的喃喃低語。
“……大祭司,真的沒辦法救古羅國嗎?”
聽到這奇異的低語,冉青神情一陣恍惚。
腦海中,竟然浮現了一陣莫名的悲傷。
他嘴唇蠕動著想要說些什麼,可低頭的瞬間,卻看到自己的雙手手背蒼老幹枯、滿是褶皺,分明是一雙老人的手。
看到這驚悚畫面的冉青悚然一驚,猛地回過神來。
再定神,眼前的一切已經恢復正常。
四周不再是詭異的高臺,也不見火盆。
他正站在空蕩蕩的堂屋裡,眼前是一臉困惑驚訝的墨離。
“……冉青?你怎麼了?”墨離擔憂無比的問道:“怎麼突然發呆,怎麼叫都沒反應啊?”
墨離似乎真的慌了,不斷的用手觸控冉青的臉龐:“你沒事吧?那些蟲不會真的鑽進你的腦袋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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