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泛起了陰森的惡寒,周圍的迷霧中出現了若有若無的鬼影。一道道陰森佝僂的黑影,在岸邊的迷霧中緩慢蠕動、無聲無息的圍住了岸邊的活人。
冉青的臉色微變:“六嬸……”
他下意識的抓住了惡鬼面具,沒想到霧裡面竟然出現了恐怖的東西。
這些絕不是遊魂野鬼,它們給冉青無比兇險的感覺。
可身後的六嬸,卻虛弱的笑著、搖頭:“不要害怕,娃子,它們是我的長輩,其中有我的師父,它們來接我了。”
六嬸出神的看著迷霧中的那些黑影,看著那些散發著陰冷不祥氣息的恐怖怪物,神情竟有些恍惚、懷念。
“二十年了,師父來接我了……”
“當年還說過,我不會踏上同樣的道路的。沒想到,最後還是和那個糟老婆子一樣啊……”
六嬸喃喃說著,死死的抓著冉青、將少年拉到了身後。
她漸漸變得嘶啞的嗓音,壓低了聲調,喃喃道。
“我把東西,藏在了床底下的箱子裡面。”
“我師父寫的,我寫的……都在那裡。”
“你照著學……”
六嬸的話,令冉青臉色大變。
“六嬸!”
他焦急的說道:“你不跟我回去,怎麼把本事傳給我啊!”
他以為六嬸至少會教他學完本事才走,可是……
迷霧中,中年婦人黝黑的臉上,漸漸的冒出了漆黑的細毛。
她的耳朵、變得細長,牙齒,開始變得尖利,眼珠也變得滲人。
她直勾勾的盯著冉青,咧著鋸齒般的獠牙,低笑著、說道:“沒事的,娃子。你這麼聰明,自己照著學,應該能學會的。”
“實在學不會的,就不用管,能學多少算多少……”
六嬸陰戾的怪笑著。
湧動的迷霧中,一隻佝僂、漆黑、獠牙尖利的怪物,緩緩的走了出來。
它直勾勾的盯著岸邊的婦人,伸出了手。
看到這熟悉怪物的瞬間,冉青驚駭得渾身冰涼。
變婆……或者說,疑是變婆的恐怖怪物!
它幾乎與變婆無異,佝僂的身軀、虯結的肌肉、渾身的黑毛。唯一的不同,是這怪物臉上塗著鮮豔奇怪的花紋,像是一張鮮活的鬼臉。
冉青難以置信的看向了六嬸。
走陰人的血肉,對怪物們來說是美味佳餚。
變婆的血肉,對怪物們來說也是美味佳餚……
難道變婆,是走陰人變的?冉青看到臉上長出些許黑毛的六嬸,竟神情恍惚的向著那隻變婆伸手。
“師父……”
六嬸喃喃的呼喚著,帶著些許的哭腔。
這一刻的六嬸,不再是那個粗俗刻薄的邋遢村婦。
反而像一個長輩面前脆弱無助的小女孩。
那迷霧中走出的詭異變婆,陰戾的眼珠直勾勾的看了冉青一眼。
隨後,它竟然無視了冉青這個活著的走陰人,而是咧著嘴、向正在異變的六嬸伸出爪子。
冉青猛地抓住了六嬸,死死的不肯放手。
“不行!六嬸!你還沒有傳下你的衣缽!你還沒有告訴我要去做什麼事!你不能走!”
“你用陰壽書的代價,不是要完成遺願嗎?你什麼都沒做,你的遺願還沒完成啊!”
冉青焦急得不行,試圖攔下六嬸、不讓她走。
他死死的抓著惡鬼面具,獨自面對那迷霧中緩緩靠近的黑影。
而冉青的大喊,終於令六嬸恢復了些許的意識。
她呆愣了一下,隨後,婦人歪過頭、看著身旁的少年。
六嬸臉上的那些黑毛竟然漸漸縮了回去,她又變成了活人的樣子。
只是那死魚般的眼珠,依舊渾濁呆滯。
她靜靜的看著冉青,看了良久,似乎是在思考。
而那些迷霧中的詭異黑影竟也不逼近,而是安靜的遊蕩在迷霧中等待。
最後,六嬸把冉青拉到身邊,嘆息著,說道:“我的時間不多了……娃子。”
“你也看到了,我們這一脈的走陰人,下場往往很慘……”
六嬸又想勸說冉青考慮。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嘴毒、刻薄,可每次都試圖勸冉青放棄,不想少年走這條險惡之路。
但冉青卻搖著頭,打斷了她:“六嬸,如果我放棄、只想著自己,那我和那個男人有什麼分別?”
冉青說著,直接跪在了六嬸面前,重重的磕著頭:“師父!請您將衣缽傳承給我!讓徒弟去幫您完成您的全部遺願!”
“您沒有完成的、您想要做的,無論是什麼,只要您告訴我,徒弟全部去做!”
冉青不再給婦人勸他的機會,不由分說、直接跪在迷霧,用力的叩頭。
他的額頭使勁的砸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響。
四周的迷霧中,那些遊蕩的黑影、變婆看到這一幕,竟發出了切切切的尖利大笑。
而呆呆看著少年這唐突拜師行為的婦人,愣了好一會兒。
最後,她端坐了身體、微笑著,平靜的受了少年的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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