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誰。“居民啊,”府太藍答道。
“居民”二字似乎有一種奇妙的收束力,將在座幾人的神色,微不可察地抽緊了一點,讓他們坐直了一點。
府太藍不是不明白,這是一種深根於骨髓的無形恐懼。
他自己也不能免疫。
就像其他獵人一樣,在與居民打交道的過程中,即使是沒受到身體攻擊的時候,他也常常會感覺到他作為一個人的根本性的東西,在一點點受到侵蝕與汙染……彷彿陷入了一場扭曲的窒息沉沒裡,無可自拔。
但是讓他與一般獵人有所區別的地方——假如確實有區別的話——是府太藍從很小的時候,就發現自己似乎可以主動“調頻”。
打個比方的話,就是讓他的“波長”,更接近於居民——這一點其實不難辦到,因為每一個他接觸過的居民,都有一部分是“人”。
雖然往往那也是最令人恐懼的部分。
“我早就聽說,你極擅長從巢穴中發掘一般獵人發掘不出的訊息……”喬納喃喃地說,“真期待和你一起進一次巢穴啊。”
“肉麻死了,”府太藍無動於衷地說,“不過短期內,你大概都沒有這個機會了。”
“怎麼呢?”芮米問道。
“出乎我意料,布朗克兄弟的行跡,很好打聽。”
府太藍停下來想了想,說:“容易到什麼地步呢?簡直像是巢穴一直在等人去問似的,幾乎沒費我什麼事。”
……府太藍很少遇見如此熱情而合作的居民,甚至對方還給他畫了一張地圖,生怕他找不準地方。
“是這條街上一家名叫‘傳奇飯店’的賓館,‘傳——奇——飯——店’,你可不要走錯了。”
居民伸出一根長長手指,點在地圖上,好像怕府太藍是文盲,把每個字都拼寫出來了。
它半透明的手指面板底下,隱隱翻攪滾動著許多微小的、扭曲的人臉;當它們翻動時,在手指面板上頂出一個個起伏的輪廓,乍一看上去,彷彿那居民滿身都是滑動的瘤子。
居民幾乎是苦口婆心地說:“進去之後,你會看見一個賓館前臺。你問它,上次住店的布朗克,現在還在嗎?前臺要是說退房了,你就該怎麼打聽就怎麼打聽;前臺要說還住著呢,你就先回避一下,別再繼續說話了,等一等,等個半小時吧,回去重問一遍。”
臨走時,居民的歉意也十分情真意切:“我其實應該親自把你帶過去的,但是吧,我又怕咱倆相處時間長了,我會忍不住在你的臉裡產卵。”
……真客氣。
正因為這個居民太周到了,當府太藍順著打聽來的訊息,來到“傳奇飯店”時,他原本以為那是一個陷阱來著——換誰都不會完全相信一個居民的話吧?
“那兩位布朗克先生啊?已經退房了。”
前臺是一個上半身與人類完全沒有兩樣的、樣貌正常的年輕男人。至於下半身,府太藍不知道,因為它腰部以下就是一張酒店櫃檯,整個人彷彿是從櫃檯桌面上鑽出來的半身像。
“問他們幹什麼?”前臺挺不高興似的說,“莫非你想住他們的房間?”
府太藍對傳奇飯店所知甚少,不知道該不該說“住”,更不知道後果。在他思考的時候,前臺卻又補充了一句話:“你認識那兩個人嗎?他們把我們的鑰匙拿走了,我們還想追究責任呢。”
那時府太藍的反應,與此刻辦公室裡的三個人一模一樣——他們激靈一下,問道:“什麼鑰匙?”
芮米猶豫著,又加了一句:“賓館房間鑰匙嗎?”
“不,傳奇飯店沒有房門鑰匙,入住以後,房門上不了鎖。”
府太藍調整一下坐姿,懶洋洋地說:“前臺告訴我的訊息,我也是頭一次聽說。它說,它們丟的那把鑰匙,是給飯店大門上鎖用的。不光是傳奇飯店有,巢穴中許多地方,都有這樣一把主要出入口的鑰匙。
“這一點,就跟正常人世一樣,咱們辦公樓大門不也有鑰匙嗎?重要點的建築,都有。巢穴中的鑰匙,唯一功能,也是開鎖上鎖……我特地問過。
“一般來說,巢穴中的建築物大門很少開開關關,鑰匙也不知道都深藏在什麼地方、在誰手裡。就算是找著了,除了開關那一扇門之外,其他功能也一概沒有。
“我想這就是為什麼獵人之前從未注意過它們的原因之一,因為它們既沒有出現在獵人視野中的理由,也沒有被獵人追尋的價值。”
“等等,真的?”喬納愣了一愣,“那也就說明——”
“對,‘鑰匙’真的只是一把鑰匙,甚至不是什麼獨一無二的偽像。按照這個邏輯來說,鑰匙拿回人世,連開門上鎖的功能都不存在了,我完全想不出來,為什麼要委託獵人把鑰匙拿回來。”
從某種角度而言,就跟去巢穴挖一塊地磚帶回來,沒有兩樣——拿回來幹什麼呢?
府太藍仰起頭,望著天花板,思考一會兒說:“這就叫人更奇怪了……韋西萊怎麼知道巢穴建築物都有主鑰匙?他拿它又要幹什麼?如果這鑰匙不止一把,也沒有價值,為什麼還要殺掉布朗克兄弟?”
要回答這些問題,他只能想到一個辦法。
“韋西萊委託我們找‘時間’偽像一事,就交給你們二人了。”府太藍說,“喬納、芮米,你們各自挑一個隊伍,每個月13號輪流進入巢穴。我就不和你們一起行動了,因為我要去拿一把鑰匙,看看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今天更得晚了,是因為劇情開始卡了……就是明知道接下來的目標是什麼、在哪裡,但就是走不過去。
卡得我頭都禿了,真不知道為啥要受這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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