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什麼當了?
真正上當的人,明明是以為能用“禿鷲”訊息換個好價錢的自己。
看來水銀說得不錯,誰靠近柴司誰就要倒黴——金雪梨自從今天上午見到他,命運就急轉直下,人在黑摩爾市,卻快要面臨巢穴才有的死法了:死在居民的手上。
“什麼人啊這是,”
她對柴司的怒氣,簡直可以讓她罵出一篇演講稿,然而現在正拼命奔逃的金雪梨,每一口氣都喘得很急促,以至於後半句話也只好變成腦海裡一行又粗又重的字型——你以為我非靠你救命不可?
不讓他看看專業獵人的能力,他恐怕要以為自己是塊麵糰,能隨人搓圓捏扁了呢。
一有了主意,在飛速跑過兩排架子之間的走道時,金雪梨一手攥著手電光,一手伸出去,將架子上每一隻能打翻的箱子、盒子和袋子,全都紛紛打翻在了地上;不知多少各種各樣的證物,在她身後翻滾跌落了一地。
不過它們幾乎沒有阻慢弗萊的腳步。
倒不如說,反而叫那個半人半居民的傢伙更癲狂激動了。
“你汙染了證物、你破壞了監管鏈——必須處刑處刑處刑——”
它一邊嘶喊,一邊大步踩著證物袋,依然緊緊地跟在金雪梨背後。
因為她腳步匆忙急促,手電光顛簸搖晃著,將原本一片幽暗零碎切分成了無數叫人頭暈眼花的光斑。
她一邊要顧及腳下,一邊要保持速度,一邊還要拼命把證物箱往地上掃,一時間簡直恨不得像居民一樣尖叫起來——好在她的運氣似乎沒有全部被吸走,因為就在這個時候,她終於打翻了一隻能救命的箱子。
金雪梨眉頭一跳,立刻一矮腰,從地上抄起了剛剛跌下來的證物,一把將它身上的透明證物袋給扯了下去。
這一次,她以最高速度衝上了另外一條走道;才剛剛一拐進去,她就猛然止住腳步,轉過了身。
手機被她“啪”地一聲,拍在一旁的證物架子上;幾乎是同一時間,弗萊那張已經不屬於人的臉,從兩排架子之間的昏暗裡追了上來。
金雪梨高高揚起手中的那一把鶴嘴鋤。
……她剛才也是太著急了,竟然險些忘了這一點。
在混亂危險的黑摩爾市裡,中央警局手上怎麼會少得了謀殺案?既然有謀殺案,很大機率就伴隨有謀殺兇器;謀殺兇器,也正是最重要的證物之一。
那麼她身處於證物室裡,還需要擔心沒有武器嗎?
在身旁一排一排的架子上,一隻一隻的紙箱裡,藏著不知多少件謀殺兇器,多麼匪夷所思、威力巨大的恐怕都不缺;她若想自保,只需要拿到一件就行了。
金雪梨對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
弗萊大概也沒有意料到,她手上會突然多出一把武器——當鶴嘴鋤尖尖的那一頭沉鐵,精準地、深深地鑿進一大串嘟嚕著的眼球中時,他發出的嚎叫聲,彷彿能撕裂人的耳膜。
“夠了,”
她還沒來得及拔出鶴嘴鋤,再給它來一下,金雪梨就從弗萊的尖銳嘶嚎聲中,聽見有人低聲喝了一句。
身材壯碩胖大的弗萊,在雙腳離地時,好像忽然失去了分量。
那一把鶴嘴鋤依然搖搖晃晃地吃在它的臉上;當它的身體在半空中畫出一道弧線、被人重重砸上地面時,鶴嘴鋤也“咣啷”一聲跌落在地,濺開一片黏稠的血絲。
柴司站在弗萊身後,彷彿從陰影中浮起的一座高塔。
“一個居民,你逗著玩還上癮了?”
金雪梨愣愣地看著他,一時竟忘了要說什麼。
柴司一腳踏在弗萊脖子上,垂下眼皮。他看著那一個喉間“咔咔作響”、卻怎麼也掙扎不出去的男人,說:“雖然對水銀有點不好交代……但你控制不住這個男人,怪不了我。”
這句話……似乎是對入侵弗萊的居民說的。
“為什麼——為什麼它會控制不住這個男人?”金雪梨的問題脫口而出。
柴司瞥了她一眼。
“這很正常。它們只是透過‘巢穴通訊網路’向人類神志伸出了觸角,控制住了人類身心。”
他輕輕一聲笑,幾乎令人汗毛都能立起來。“心智越純淨、柔軟、敏感的人,就越容易被侵入。當警察的,見識過大量陰暗血腥暴力,如果能把精神剖開看看,跟居民恐怕都差不了多少了。偶然有一個控制不住的,正常不過。”
那……對人動手的話,居民會怎麼樣?她並非關心,她只是
可金雪梨還不及把疑惑問出來,只聽“喀然”一聲響,柴司那一隻黑色皮鞋已經深深切進了人頭與肩膀之間——骨頭在血肉裡被碾碎了;原本應該連線著二者的脖頸,好像忽然變成了一層薄薄的橡皮。
她忍不住一縮脖子,眯起眼睛,活像挨踩的是自己一樣,往後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