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要好渴望為什麼是我呢為什麼是你呢為什麼偏偏是我要失去一切
好想回家好想回家但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家了她是離家最近的地方她是我唯一熟悉的地方她是我唯一想去的地方
“等、等等,”
金雪梨咳喘著,使勁扭著身子,想要從對方無聲的、情緒的咆哮下翻滾出去——但馬甲一角仍被那女人死死攥著,除非脫下,否則怎麼也掙脫不出去。
在脫下它與自我辯解之間,她猶豫了一息工夫,隨即喊道:“我沒嘲諷你!”
那女人的嘴巴拉長成一條黑洞,聲浪翻滾著湧出來。如此蒼白的、小小的一張臉上,竟能同時容下黑淵深洞似的一雙眼睛與一張嘴。
“那、那個,”金雪梨看著她,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知道,你變成居民以後,肯定——”
“我沒有變成居民!我不是居民不是不是不是居民你才是居民”
“好、好……我的意思是,你即使與以前不一樣了,也是不一樣的好看。”金雪梨定定看了她幾秒,小聲說:“……你別哭呀。”
“我沒有哭沒有沒有哭哭沒”
金雪梨原本想給她拿紙巾;這話一說,她也只好跟著點頭:“對不起,是我看錯了。”
她看著那張扭曲深洞似的嘴巴慢慢縮小,那一張幾乎被怒恨、悔痛與不甘所融化的面孔,重新一點點冷卻凝固下來。
像冰雪遙遙在漆黑山巔上結成白;像釋放過雷電的雨雲,沉沉壓在暗藍夜空裡。
也像一條鱗片滑膩,色澤鮮綠的毒蛇,在枝葉間無聲地緩游過去時,一旦忽然頓住不動了,就像是從來沒有動過。
“你之所以會覺得我現在這副模樣好看,那是因為你馬上要變成居民了。”她目光陰翳地看著金雪梨,“你還能記得自己原本不是居民嗎?”
金雪梨一愣。
她原本……她原本是獵人嗎?
但這不是廢話嘛;巢穴裡每個居民,原本來源都是獵人。
不過……她記得自己在半個小時以前,還是一個心心念念想要拿到原液的獵人來著……
咦?半個小時,就跨越到人生另一個階段了?
不對,她好像也還沒有完全變成居民;非要定義的話,她還在“繭”裡,仍在轉型期呢。
“要在英語老師面前矇混過關,所以才穿上馬甲……你還記得吧?”
好像是噢……原來她不是被招聘進來的?
那女人從陰影中低聲說:“為什麼需要矇混過關,記得嗎?回答我。”
金雪梨皺起眉頭,漸漸想起了倒在便利店洗手間裡的那一具店員屍體。
“因、因為我怕它以為我殺死了店員……不,也不對,當時我還是一個人類,被它堵住本來就足夠糟糕了……”
加油站被壓在一片寒涼夜色的深處;金雪梨只能聽見自己的喘息和話音,對面趴在地上的女人,彷彿被寂靜注滿的雕塑,無聲無息。
直到她聽見後方便利店裡,門鎖“咔嗒”一響。
一扇門被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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