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徐毅氣急,恨不得大耳刮子抽幾巴掌。
“行了行了,沒事兒!”賙濟民繼續安撫,“別擔心,我有把握,就算不成功,也沒什麼影響。再說了,你就不能想我點好?萬一成功了,我也是免疫幻肺菌的人了,多好的事兒啊?”
“這是有沒有把握的事嗎?”徐毅單手捂額,“就算要實驗,也得先做動物實驗吧?哪有一上來就拿人實驗的?”
賙濟民立即反駁:“感染人員就不是人了?”
徐毅差點原地爆炸:“他們是病人,你是正常人,能一樣麼?”
“沒什麼不一樣的。”賙濟民神態平靜,“動物實驗太耽誤時間,早一天移植,就早一天拿到結果,哪怕提前一天,也能多爭取24個小時。”
徐毅目光復雜,千言萬語最終化做一聲嘆息:“先斬後奏啊你這是……其他人注射幹細胞了嗎?”
“正在做。”
徐毅摸了摸資料夾:“我會如實向上面反映你們的情況,成功了當然最好,萬一……不,沒有萬一!”
“用不著迴避,我遺書都寫好了。”賙濟民掏出一個信封拍在桌子上,“如果我有意外,幫忙交給鐵家人。哎,你別老是這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行不行?搞研究嘛,有風險是肯定的,但我覺得問題不大,以防萬一吧。”
“誰要哭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要哭了?”徐毅頓時不樂意了,收起遺書鎖進抽屜,“得,我先替你保管!”
“哎,這才對嘛!”賙濟民滿意了,半點沒把自己面臨什麼樣的危險放在心上。
徐毅又問:“感染人員的實驗呢?什麼時候開始做?”
“一會兒我就安排,輕症問題不大,但是重症人員的生理狀態和正常人不一樣,幹細胞沒那麼好提取。”
“別讓研究人員冒不必要的險,有什麼比較危險的操作,直接安排免疫人員。”徐毅說。
這倒不是對免疫人員有什麼偏見,而是有傳染風險的情況下,免疫人員是最好的選擇。
“好!”賙濟民答應。
徐毅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沒看看病人的情況嗎?”
“看什麼?”
“還能是什麼,那當然是細胞!”徐毅提醒,“我覺得,歐揚不一定是唯一一個特例,你說感染者的dna裡,會不會有幻肺菌的基因片段?”
賙濟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還真沒往這個方向研究過,一會兒一起安排下去。沒有自然最好,萬一有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只有歐揚一個特例,就是說因片段的嵌入是偶然事件,不具備普遍性,哪怕還有其他人出現同樣的情況,機率也小得可憐。
反之,如果感染者的dna裡普遍嵌入幻肺菌的基因片段,就等於說幻肺菌本身具有逆轉錄基因的特性。
不僅移植幹細胞的風險大幅度提升,甚至還會改寫幻肺菌感染人類的根本機制。
賙濟民覺得可能性不大,但科學研究講的就是一個嚴謹,雖然很多時候感覺也很重要,但不管什麼樣的猜測,都得有實驗支援。
“抓緊時間安排吧。”徐毅說,“對了,你什麼時候注射幹細胞?”
賙濟民指指胳膊上的針眼:“都完事了!”
“少唬我!”徐毅翻了個白眼兒,“剛才讓你氣糊塗了,移植幹細胞哪有不進無菌倉的?我還不至於無知到那個地步!”
“我這是自體移植,不用那麼麻煩。”賙濟民說,“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進倉的目的是摧毀免疫系統,殺死病變細胞,但我健康得很,根本沒必要進無菌倉!”
徐毅皺緊眉頭:“是這樣嗎?”
“當然是!”賙濟民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半點沒有心虛的感。
“行吧。”徐毅專業知識不足,實在找不出破綻,“那現在只有你一個人移植完了,對吧?”
“對,我打算看看效果再決定是否召集更多志願者。”
“甭召集了,算我一個。”徐毅說。
“什麼?”賙濟民愣住了,連聲拒絕,“你?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什麼叫不行?”徐毅不滿地問,“你可以,我為什麼不行?
“那能一樣嗎?我就是個搞研究的,你是一艦之長,得為全艦負責!”賙濟民繼續推託,“我就不一樣了,我們搞研究的有這個傳統,你跟著摻和什麼勁兒?”
這話可不隨便亂說,研究脊髓灰質炎疫苗的顧老,為了完成臨床試驗,給自己剛滿月的孩子喂下疫苗,實驗室一些研究人員也做出了同樣的決定,讓自己的孩子參加疫苗試驗。
疫苗之父湯老,分離出世界上第一株沙眼病原體,為為測試實驗效果,將病原體親自“種”在自己眼部,堅持四十天不作任何治療,只為獲得一套臨床資料。
乙肝疫苗之母陶女士,她用自己身體試驗疫苗,25年間拯救了4000萬國人。
諸多前輩金玉在前,賙濟民做出這樣的決定並不困難,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就是他的戰場。
可徐毅的戰場並不在實驗室,在賙濟民心裡,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但徐毅卻不這麼想,他露出玩味的笑容:“你不是說沒危險嗎?這麼快就變卦了?”
“有沒有危險是相對的,我們搞研究的,就應該面對實驗中可能出現的危險,也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你個管軍艦的跟著湊什麼熱鬧?”
“我這可不是湊熱鬧,許你犧牲奉獻,就不許我發揚一回風格?”徐毅平靜地反問,“退一萬步說,你都在你自己身上實驗了,我要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上面會怎麼想?再說了,就你想免疫,別人就不能想?甭扯沒用的,就這麼說定了!”
“屁,我才是實驗負責人,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別扯那個,我是全艦負責人,我說行就行!”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肯退讓,最後的結果是各退一步,賙濟民同意徐毅加入實驗,但必須等到第一階段的實驗結束,拿到詳實的實驗資料,再由上面決定徐毅能不能加入。
沒錯,就是把情況上報,讓上面做最終決定。
徐毅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是能往上報的東西麼?只要讓上面知道這個訊息,唯一的結果就是嚴令禁止。
不只他自己,其他正常人的嵌入實驗也會被上面叫停。
要不是擔心這一點,賙濟民又怎麼會先斬後奏,把生米做成熟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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