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守從回憶中脫離出來時,他和道林格雷對視了一眼。
下一秒,夏守就聽到外面的傳教士大聲宣佈著演奏開始。
通道四壁中的那些演奏者中,有些人開始痛苦地嘶吼,他們的骨頭、筋膜、肌肉,身體的一切一切都被當做樂器來演奏,從胸腔喉嚨裡發出駭人聲音。
而有些演奏者則沒有任何痛苦,反而前所未有的從容,表情前所未有的解脫,只顧著一個勁彈奏痛苦的旁人,自身輕鬆自在。
後者,就是付出了人生最幸福記憶被摧毀代價的人,他們為了獲取這一瞬的安穩,放棄了僅有的可回憶的東西。
而道林格雷的表情也同樣難以形容,她的牙齒嵌入了下嘴唇。
她的眼珠半突出眼眶,粘稠的血水從眼周溢位,像是受盡折磨,痛苦慘死的被害者。
她的面板不斷撕裂,展開,似乎身體正要變成某種特殊的樂器,然而展開的面板還沒完全從肌肉上剝離,剝下來的面板就已消失,新的面板嘩啦啦地長成。
不……用長出面板來描述非常不貼切。
那種視覺感受,更像是有人用顏料直接畫出了一層極其逼真的面板。
道林格雷全身上下的傷勢都在這種不斷破壞、消失、重畫的迴圈下進行著。
夏守仔細看,才發現那些消失的肢體並沒有完全消失,而是變成了色彩,彷彿她的身體並不是血肉蛋白質組成的,而是由顏料組成的。
當血肉從她身上剝離時,會慢慢分成各自獨立的色彩,在空氣中消散,然後原本受傷的部位就像有一支看不見的透明畫筆,把身體重新畫出來。
甚至不光是身體,就連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也是!
“你……你還好吧?”夏守擔心地問道。
道林格雷的表情實在讓他擔心,她的神情已經從最初的忍受變成了一種遲鈍的恍惚,雙眼失去了焦點。
她的牙齒不再咬著下嘴唇,於是嘴唇恢復了。
眼球不再外凸,只是有血淚不斷流出,還沒滴落就消失不見。
“父親……我會代替哥哥……但我不是他。”道林格雷含糊不清地說道。
“老師……會忘記我嗎?”她用肺部擠出的斷斷續續的氣流,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像是夢魘時的夢囈。
“跳……再跳一次……我已經練好了……不會再踩到腳。”
看到這樣的道林格雷,夏守想了想。
他低下頭,看到他們之間連在一起的那些痛覺神經。
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自己的痛苦,就由自己來承受!
夏守剛要起身,強忍痛疼扯斷他和道林格雷之間的神經連線,結果剛一動作,道林格雷就猛地伸出手抓住了他。
“你……”
夏守抬起頭,發現道林格雷仍舊處於恍惚狀態,抓住他只是下意識的動作。
最終,夏守還是坐了下來,緊緊剛在道林旁邊。
整個通道,所有的唱詩牆內,都被地獄般的慘叫、哀嚎、還有悠長痛苦的顫音與尖叫所籠罩,夏守緊繃著心和道林格雷靠在一起,忍耐著,等待著這場折磨的演奏結束。
而在唱詩牆外,當與牆壁的距離拉遠,從聽眾席上再聽這些痛苦的聲音,反而變成了一種十分宏大、富有層次而又整齊劃一的壯闊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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