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腳步猛地一僵,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了?他是不是看出什麼了?
不應該啊。
自己冒充蘇扶搖給孫浩寫信的事情,只有自己才知道!
會不會……
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拿蘇扶搖做藉口,收孫浩禮物的事情。
被人知道了?
蘇月的心砰砰亂跳,幾乎要砸出胸膛了。
她不敢回頭,含糊地應了一聲“知道了”,幾乎是逃也似的拉開門衝了出去。
走廊裡空無一人,午後的陽光透過高窗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光影。
蘇月靠在冰涼的牆壁上,大口喘著氣,心臟還在狂跳。
沈知行最後那句話,像根刺一樣紮在她心裡。
蘇月咬著嘴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不行,得趕緊找到孫浩!
那個蠢貨,拿了信就沒了蹤影,可千萬別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捅出什麼簍子來!
她得去警告他,最近千萬要裝不熟。
絕對、絕對不能再出任何差錯牽連到自己!
這樣想著。
蘇月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
也顧不上回食堂了,辨認了一下方向,就朝著孫浩車間那邊匆匆走去。
心裡把孫浩和蘇扶搖罵了千百遍。
……
辦公室內,沈知行看著蘇月倉惶消失的背影,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蔣燁一直倚在旁邊的檔案櫃上,這會兒才懶洋洋地直起身,嗤笑一聲。
“呵,這蘇月,心思可夠活的。”
“跟孫浩那二流子攪和到一塊兒,能有什麼好事?”
“上次還有人看見孫浩給蘇月遞東西呢。”
沈知行沒接話,目光落在窗外。
食堂的方向,隱約還能看到嫋嫋的餘煙。
重新低頭。
沈知行拿起鋼筆,在需要簽字的檔案上利落地落下自己的名字,力道透紙背。
……
孫浩根本沒回車間。
廠區後邊。
穿過一片堆滿廢棄零件和鏽鐵皮的荒地,再拐兩個彎。
就是廢品站的後巷。
說來也巧,如果後巷一直往裡走,還是雪糕廠的後門呢。
而後巷裡,有一扇不起眼的、常年掛著油膩黑布簾的小門後面,是另一番天地。
空氣中混雜著劣質煤煙、常年不散的泔水餿味。
還有一種更隱秘的、屬於地下賭坊的渾濁氣息。
汗臭、煙油、廉價燒酒的辛辣。
掀開那沉甸甸、油膩膩的黑布簾,一股更濃烈、更令人窒息的悶熱裹著聲浪撲面而來。
然而孫浩卻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反而臉上露出喜色。
彷彿血液裡,有什麼讓人興奮的激素正在被調動。
雖然是白天,但狹小的空間裡已經擠滿了人。
光線昏暗,只有一盞昏黃的白熾燈懸在屋子中央,照亮了中間那張被無數胳膊肘磨得油亮的方木桌。
桌面上散亂地扔著些零碎角票、分幣。
還有幾副油膩膩的撲克牌。
汗津津的臉龐在煙霧中扭曲變形,有人興奮地拍著大腿喊“開!”。
有人懊喪地捶著桌子罵娘,贏錢的眉開眼笑。
數著那幾張毛票如同得了金元寶。
輸錢的則兩眼發直,死死盯著牌面,恨不得把眼珠子摳出來貼上去。
“喲,耗子?今兒咋這麼早溜出來了?廠裡活兒幹完啦?”
一個光著膀子、胸前紋著條模糊不清青蛇的漢子,叼著半截菸捲,斜睨了孫浩一眼,語氣帶著熟稔的揶揄。
他是這裡的看場,綽號蛇皮。
孫浩嘿嘿一笑。
“還幹啥?”
“有好事啊……鴻運當頭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