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
也真是難為蘇扶搖了,把這些雜菜一樣一樣蒐集起來。
蘇月一臉冷笑地看著蘇扶搖。
“蘇扶搖,今天中午被投訴可得說清楚了,跟我沒有關係,今天中午的餐都是你出的!”
蘇扶搖淡淡道:“不用你費心。”
“還有事嗎?沒事玩去吧。”
蘇月的臉色頓時有些凝固。
蘇扶搖這語氣,就好像她一天天在廚房不幹正事似的……
蘇月切了一身,轉身就走:“懶得跟你說。”
“我去叫人搬菜了。”
一邊說著,蘇月直接離開廚房,去找蔣燁了。
沒過一會幾個穿著門衛制服的人過來,搭把手把菜搬進來了。
老周正忙著,人沒離開灶臺,只是抬頭道謝。
門衛也知道這個點食堂正忙著,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蘇月慢吞吞地切了些肉,洗了菜。
……
中午的時候,第一批下工的工人來到了食堂。
和往常不一樣,沒有什麼油鹽爆炒過的味道。
仔細嗅了嗅鼻子,才能聞到點麵餅的味道。
一個工人拿著飯盒,有些猶豫地走過來。
“同志,今天吃什麼?”
蘇扶搖正把一盆拌過調料的茄子端上來。
聞言笑道:“今天吃月亮饃!先去老周那邊領饃去。”
隨著蘇扶搖的話音落下,工人才有些驚訝。
今天老周居然站在主食那邊打飯。
頓時忍不住跟工友一塊嘀咕起來。
“月亮饃?你吃過沒?啥樣的啊?”
“沒吃過啊,這是咋回事,咋感覺今天飯都沒燜呢?”
老周吆喝道:“嘿!吃不吃飯了?不抓緊把飯菜打了,回去眯一會再上工?”
老周都這麼吆喝了,就算給點面子,也得嚐嚐這個月亮饃到底是怎麼回事。
何況——
“走吧走吧,蘇扶搖同志在呢,飯菜口味兒差不了。”
“可不,蘇扶搖同志來了食堂之後,咱們什麼時候吃過難吃的?”
幾人一邊嘀咕著,一邊來到了視窗前。
老周指了指面前的兩種饃餅。
“一份蔥花饃,有鹹滋味,另一份沒有,打哪種?”
工人猶豫了一下,最後都選擇一種來一張。
白麵多,苞米麵少,一張饃看著白白淨淨的。
蔥花饃上面點綴著細碎的蔥花,看得人忍不住咽口水,幻想咬在嘴裡會是什麼樣的鹹滋味。
略難嚼的饃餅和爛乎乎的蔥花一口咬下……
到底還是從兜裡摸出了自家帶的大醬。
說實話,在蘇扶搖來之前,食堂的口味也算不上是好。
不少工人都會自帶一份大醬下飯。
而幹體力活的車間工人食量都大,老周烙饃饃的時候,特意問過蘇扶搖。
差不多一張饃就是半份飯的量,兩張剛好。
工人碗裡盛著饃餅,一頭霧水地朝前走去。
工人端著兩張饃餅,猶疑地挪到蘇扶搖的視窗前。
那盆盆碗碗裡的菜色看著著實清淡,水煮的豆芽、焯過水的包菜絲、切成細絲的蛋皮……
連點葷腥油花都少見。
忍不住心裡犯嘀咕。
這蘇扶搖同志今天怎麼淨整些素淨玩意兒?就這?
而與此同時,蘇扶搖開口,聲音帶著點笑意。
像早春剛化凍的溪水。
“您把饃夾一下,打了什麼菜夾到饃裡吃。”
“這不是捲餅嗎?咋叫月亮饃呢?”工人忍不住問出聲,總覺得這名字有點玄乎。
旁邊的趙娟探過頭,臉上是看透一切的笑意。
“你就甭管啥名兒了,按小蘇說的做,夾進去嚐嚐!保管是你沒吃過的味兒!”
工人將信將疑,把那張沒蔥花的白麵饃攤在飯盒蓋上。
他猶豫著點了點:“那……先來點這個豆芽,再來點包菜絲……”
目光掃過色彩最鮮亮的涼拌海帶絲和紅油辣子,“這個……也來點,辣子少擱點。”
他終究還是沒敢完全信任這寡淡的搭配。
蘇扶搖手腳麻利,一勺清炒豆芽、一勺蒜蓉包菜絲、一勺淋了香油的涼拌海帶絲,最後手腕輕巧地一抖。
一小勺紅豔豔、油汪汪的新煉辣子油精準地淋在菜堆頂上。
“滋啦——”彷彿有細微的聲音在空氣中炸開。
一股極其霸道的辛香混合著滾油的焦香,猛地撞進工人的鼻腔!
那辣味不像尋常幹辣椒粉的燥烈,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勾魂攝魄的鮮香醇厚,瞬間蓋過了食堂裡所有其他味道。
工人只覺得喉頭一緊,唾沫不受控制地瘋狂分泌。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笨拙地把另一張蔥花饃蓋了上去,兩隻粗糙的大手用力一合。
饃餅微燙,帶著剛出鍋的面香。
低頭,對著那被夾得鼓鼓囊囊、邊緣滲出一點誘人紅油的月亮饃,狠狠咬了一大口。
牙齒穿透暄軟中帶著韌勁的白麵饃皮。
首先觸碰到的是爽脆微甜的豆芽和包菜絲,接著是滑韌鮮香的海帶絲,混合著蒜蓉的辛香和芝麻油的醇厚……
最後,那層精心煉製的紅油辣子的威力,才如同燎原的星火,轟然在口腔裡炸開!
“唔!”工人猛地瞪圓了眼睛。
辣味可不是燒灼喉嚨的痛,而是裹挾著花椒麻香、豆豉醬香、以及某種難以言喻複合香氣。
霸道地刺激著味蕾,卻又奇異地勾起了更深層的食慾。
鹹、鮮、香、麻、辣……各種滋味層次分明又交融一體,被暄軟的饃餅完美地包裹著、中和著。
菜絲的爽脆、饃餅的柔韌在口中交織,嚼勁十足,越嚼面香越濃,越嚼那複合的香辣滋味越是洶湧澎湃!
他腮幫子鼓動著,咀嚼的速度越來越快,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那點自帶的大醬,早被忘在了不知哪裡去了。
旁邊排隊的老劉是車間的老師傅,向來口味重,無肉不歡。
此刻也被那奇異的霸道香氣勾得頻頻側目。
他看著工友那副狼吞虎嚥、彷彿八輩子沒吃過飯的饞樣,忍不住嗤笑:“老馬,咋樣?好吃得把你舌頭都吞了?”
那被叫做老馬的工人根本沒空搭理他,幾大口下去,半個鼓囊囊的月亮饃就沒了蹤影。
他這才有空隙,含糊不清地吼了一嗓子:“香!真他孃的香!這饃……這饃絕了!”
他指著饃餅,“有嚼頭,面香足,裹著菜,比光啃幹饃強百倍!這辣子……嘶……過癮!透亮!”
老劉將信將疑,輪到他時,也學著樣子要了饃,又特意多要了一勺紅油辣子。
一口下去,老劉那張佈滿皺紋的臉瞬間舒展開。
緊接著眉頭又因為辣意微微蹙起,但咀嚼的動作卻絲毫不停。
“嘿!有點意思!”
老劉眼睛亮了,“這饃吸味兒!菜看著素,裹上這辣油,比肉都香!吃著還頂飽!”
食堂裡漸漸喧鬧起來。
越來越多的工人領了饃,笨拙地學著夾菜。
驚歎聲、吸溜被辣到的聲音、催促打菜的聲音此起彼伏。
“給我多來點那個海帶絲!”
“辣子!辣子再來一勺!”
“這饃咋做的?又軟又有嚼勁!”
“蘇同志,這月亮饃明天還有不?”
視窗前很快排起了長龍。
那些原本只打算打份素菜就飯的工人。
看著別人手裡那鼓鼓囊囊、油光紅亮的月亮饃,聞著空氣中瀰漫的、勾得人肚子咕咕叫的辛香——
也忍不住加入了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