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像獻寶一樣,把皺巴巴的信紙小心翼翼地展開,指著上面娟秀的字跡,急切地展示給民警看。
“您看!同志您看!這就是她寫的!蘇扶搖!”
“落款是她名字!這還能有假?她心裡有我!肯定願意保我!”
“您找她來!求您了!”
信紙在孫浩激動顫抖的手裡晃動著,那娟秀的,帶著點怯生生的字跡。
在他手裡搖搖晃晃。
就在此時,滯留室那扇刷著綠漆的鐵門,哐噹一聲被從外面推開了。
一股帶著夜晚涼意的風湧了進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高大挺拔、氣壓極低的身影。
沈知行站在門口,逆著走廊的光線,面容冷峻如冰封的岩石。
他身後跟著蔣燁,還有酒廠保衛科主任王胖子——
王胖子那張胖臉此刻陰沉得能擰出水,看向孫浩的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剝。
沈知行的目光瞬間就鎖定了滯留在椅子上、手裡還捏著信紙、表情凝固在激動與諂媚之間的孫浩。
他們剛才在門外,恰好將孫浩那番“找我物件蘇扶搖來保我”以及“她給我寫了情書”的話語,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裡。
蔣燁都驚了。
蘇扶搖,給孫浩寫情書?
媽呀。
這咋回事?說蘇扶搖看上孫浩,比看上自己還離譜——不對,看上自己是正常的。
但怎麼能看上孫浩呢?這小子……還真偷摸下手了不成?
本來自己看沈知行對蘇扶搖的特殊態度,就捉摸著不知道情況,沒敢勾搭蘇扶搖。
只能側敲旁擊地在蘇月那打聽。
結果看孫浩這意思,都和蘇扶搖快談上了?
早知道,自己就先下手了!
而與此同時。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荒謬、震怒……不可思議的情緒,猛地攫住了沈知行的心臟。
“找蘇扶搖同志……保你?”
沈知行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的滯留室裡響起。
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他沒有看民警,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直直釘在孫浩驟然慘白的臉上。
語氣平靜得可怕,卻蘊含著驚濤駭浪。
“孫浩同志,你解釋一下。”
“你工作時間擅離職守參與賭博,被抓現行,為什麼需要食堂的蘇扶搖同志來保釋你?”
他的視線,緩緩地、極具壓迫感地,移向了孫浩手中那張被汗水浸得有些發軟、皺巴巴的信紙。
“還有。”
沈知行的聲音更沉了幾分,帶著身為廠長素日裡慣有的命令口吻。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孫浩像被雷劈中了一樣,整個人僵在那裡,手裡捏著那封情書。
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剛才那點自以為是的得意和希冀,在沈知行冰冷的目光下瞬間灰飛煙滅,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和絕望。
他看著沈知行那深不見底、彷彿能洞穿一切的眼神,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直衝頭頂。
完了……全完了……沈廠長怎麼會在這裡?他……他都聽到了?
蔣燁和王胖子也順著沈知行的目光看到了孫浩手裡的信紙。
蔣燁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王胖子則是氣得渾身肥肉都在抖,指著孫浩的手指直哆嗦:“孫浩!你個混賬東西!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敢……”
沈知行沒有理會王胖子的怒罵,他邁開長腿,幾步就走到了孫浩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幾乎將癱軟的孫浩完全籠罩。
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語氣不容置喙,帶著一種上位者天然的威壓:
“拿來。”
孫浩被那氣勢震懾得魂飛魄散,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
他像扔掉一塊燙手的烙鐵,又像是交出一個決定生死的罪證。
哆哆嗦嗦、極其緩慢地將那張皺巴巴的信紙,遞到了沈知行修長而冰涼的手指間。
沈知行接過信紙,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那紙張被孫浩體溫和汗水浸染的粘膩感。
他垂眸,目光落在信紙上那陌生的、娟秀中帶著點怯生生蜷縮感的字跡上。
‘孫浩同志:’
‘……你的心意,我……我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