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獨自一人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心裡沉甸甸的。
為廠裡,也為那個此刻必然焦頭爛額的沈廠長。
至於孫浩……
蘇扶搖咬了咬唇。
上輩子,孫浩可沒因為賭博被抓過。
這次是為什麼?
……
另一邊。
孫浩像只被雨水打蔫的瘟雞,蜷縮在派出所滯留室冰涼的綠色長條木椅上。
那椅子硬邦邦的,硌得他尾椎骨生疼,可這點疼遠比不上心裡的恐慌。
牆上的掛鐘咔噠、咔噠地走著。
每一聲都像敲在他腦仁上。
油膩的汗水浸透了他洗得發黃的工裝襯衫前襟,緊緊貼在面板上,又冷又膩。
他不敢抬頭看對面那個穿著洗得發白綠制服、一臉嚴肅的年輕民警,更不敢去想廠裡知道了會怎麼樣。
開除……記大過……遊街示眾……各種可怕的念頭在他腦子裡亂竄。
他爹要是知道了,能拿皮帶抽死他!還有他娘,肯定要哭暈過去!
想到這兒,孫浩渾身一哆嗦,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不行!絕對不能讓廠裡通知家裡!
更不能讓這事兒傳回廠裡鬧得人盡皆知!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混合著油汗和恐懼的潮紅,眼神慌亂地在不大的滯留室裡亂瞟。
最後死死盯住那個負責看管他的年輕民警,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同志!公安同志!”
孫浩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尖利發顫,他幾乎是撲到長椅邊緣。
雙手扒著冰冷的椅面,急切道:“我……我坦白!我都交代!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賭了!真的!我發誓!”
年輕民警抬了抬眼皮,沒什麼表情,只是公事公辦地說:“態度好是好的,但處罰肯定免不了。”
“等你們廠領導來了再說。”
“廠領導?”
孫浩一聽這三個字,魂都要嚇飛了。
王胖子那眼神他記得清清楚楚,要是沈廠長也來了……他不敢想!
“別!別通知廠領導!千萬別!”
孫浩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他腦子裡靈光一閃。
或者說,是愚蠢的念頭一閃。
一個自以為絕妙的主意蹦了出來。
他猛地坐直身體,臉上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討好笑容。
“同志!您……您行行好!別找廠裡!找我物件!找我物件來保我行不行?”
“她來了,交了罰款,我立馬跟您籤保證書!”
“絕不再犯!真的!我物件就在我們廠食堂!”
“她叫蘇扶搖!蘇扶搖!您找她來!她肯定願意保我!”
孫浩越說越覺得這主意靠譜,甚至帶上了幾分莫名的自信和……得意?
彷彿只要把蘇扶搖的名字搬出來,就能證明他不是什麼壞人,只是犯了點小錯,還有廠花物件心疼呢!
“蘇扶搖?”
民警皺了皺眉,低頭翻著手裡記錄本上孫浩的基本資訊,“親屬關係這一欄,沒寫配偶或者物件啊?你確定她能來給你擔保?”
“她是你什麼人?”
“物件!當然是物件!”
孫浩生怕民警不信,激動地拍著胸脯,把洗得鬆垮的工裝拍得啪啪響,急吼吼地辯解:“真的!千真萬確!我們剛……剛處上!”
“還沒來得及跟家裡說呢!她可關心我了!您看!她……她還給我寫了情書呢!”
“就在我口袋裡!”
為了增加說服力,孫浩手忙腳亂地去掏自己襯衫內兜。
那封被他當成稀世珍寶、捂得發熱又沾了汗漬的信紙被他哆嗦著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