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組的人員被松樹上的露水打溼了衣襟。
李衛國舉著巡林日誌,指著剛伐過的林子裡:“周調查員,您請看,這片林子三月伐了八十二棵,每棵直徑都記在這兒。”
他翻開日誌,“你們看,這是陳會計的備份賬冊,這裡頭記的是八十二棵,可張副廠長給你們的賬本改成了九十二棵。”
李衛國拿起隨身帶著的工具包,翻出捲尺,量了量地上的樹樁,“這個樹樁直徑二十九厘米,和我的巡林日誌裡記的分毫不差。”
老周看了眼日記,蹲下來用捲尺再量了一次樹樁的直徑,二十九厘米,的確不差分毫。
他頓了頓,翻開自己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著數字,筆尖在“八十二”和“九十二”之間打了和勾。
另一個調查員小吳舉著算盤,噼啪打了半天,突然抬頭:“李同志,按你這資料,運費和木料款能對上!”
日頭升到頭頂時,曬得調查組的人額頭都滲著汗。
一番調查取證測量以後,資料基本上都對上了。
老周拍了拍李衛國的肩膀:“行啊,小夥子,心裡有本明白賬,才不會做糊塗事。”
張副廠長跟在後面,暗暗得意,想著這次李衛國要栽了。
結果看到李衛國拿出陳會計的備份相簿,還有老周對李衛國的認可,一下子臉漲得像豬肝,憋著一口氣,不敢說話,一不小心腳底下被樹根絆了兩回,差點栽進灌木叢。
林邊,送完飯的趙秀娥碰上了哥哥趙大剛。
她哥抱著胳膊像個石頭杵在路中間,一張黝黑的臉繃得像石板:“秀娥,你怎麼還是那麼相信李衛國?你別忘了之前他是多麼不靠譜!”
趙秀娥瞪著眼睛,生氣的看著趙大剛:“哥,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哥?我都懷疑你是來搗亂的!衛國啥樣人,我心裡最清楚。”
以前李衛國是渾,可這段時間的改變,她都看在眼裡,昨夜李衛國還坐在炕邊給甜甜喂藥,連藥汁沾在他領口,他都顧不上擦,“他現在拼命做這些,都是為了我們的家!”
趙大剛聽趙秀娥這般維護李衛國,終是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他看了看趙秀娥,突然轉身往回走:“行,只要李衛國是為了這個家好,哥就信他。”
趙秀娥望著他的背影,眼眶熱辣辣的,“哥,我相信衛國。”
三天後,調查組把工作都做完了,經過一番討論,決定把調查結果在曬穀場公佈。
穿著中山裝的老周站在石碾子上,拿著一個筆記本:“各位,經過調查組的核查,李衛國同志賬目清晰,無任何違規!張副廠長篡改賬目,停職審查;陳會計被脅迫,從輕處理!”
調查結果一宣佈,人群裡就爆發出喝彩,老張頭拍著大腿喊:“我就說衛國是無辜的!”
李衛國站在最前頭,看見趙秀娥抱著李思甜,娃兒的臉白得像張紙,卻還笑著衝他揮小手喊著爸爸。
他剛想走過去,卻被老周拉住:“小李,來,這是表揚信,張書記讓我給你帶的。”
王德發像被丟棄的流浪狗,被擠在人群最後,脖子上的金鍊子在太陽下閃得刺眼。
他死死的捏著褲兜的玻璃球,氣得指節發白——那是他準備用來砸李衛國窗戶的,這句沒扳倒李衛國,他得趕緊溜了。
聽到訊息的林婉婷氣急了,她站在河邊老槐樹下:“好一個李衛國……我們走著瞧。”她踢飛腳邊的小石子,石子“撲通”掉進河裡,驚起一圈圈漣漪,嚇跑了河裡冒頭吐氣的一群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