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日頭高掛。
林場的大門口揚起了一陣塵煙,一輛吉普車在煙塵裡慢慢駛進林場大門。這是調查組的人來了。
張副廠長看到吉普車來了,立馬端著笑容,抱著一個鐵皮箱站到了大門口,準備迎接調查組來的領導。
李衛國正在曬穀場幫忙修理小推車的輪軸,聽到動靜抬起頭。
那輛綠吉普他認得,縣革委的。
張副廠長笑呵呵的迎著車上下來的調查員老周,把鐵皮箱子遞給了他。
李衛國看到張副廠長的手指頭在鐵皮箱沿輕輕釦了兩聲,和老周對望了一眼,像是在對什麼暗號。
老周翻開賬本,“李同志,這木料單價怎麼比去年漲了三成?”他推了推眼鏡,“還有這幾筆運費也是賬目不詳……上面接到群眾反映,我們必須要給群眾一個交待。”
李衛國汗毛直豎,接過賬本,用指腹摸了摸幾處看著有點凹凸不平的地方——這是有人用刀片劃了重新寫的。
他垂眸盯著“二十車”的字樣,那裡有被洇溼的痕跡。
好像前幾日陳會計來送月報表時,袖口有沾到些灰燼,還說是灶房蹭的,李衛國想這怕不是燒賬本搞得吧。
“請給我三天時間,我來證明我是清白的。”李衛國對著老周壓低了聲音,沉沉得說。
張副廠長站在旁邊,嘴角好像壓不住得想往上翹,又迅速抿成了一條線。
李衛國知道,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必須要找到陳會計,只有他才能解決眼下的困局。
當天晚上,李衛國巡林結束後,摸黑到了陳會計家,他站在土胚房的窗外,隔著籬笆,他聽到低低的嗚咽聲,好像刻意壓抑著不想讓人聽到。
“陳叔,在家嗎?”
李衛國敲了敲門,聽到屋裡應了聲,順勢推門進了屋裡。
他看到陳會計蹲在灶頭前,膝蓋上放著小藍布衫,那是他么女的衣裳,上面補丁打的都已經找不著地了。
“陳叔。”李衛國關上門,走到陳會計跟前。
陳會計渾身一震,小衣裳掉到了地上。
他抬頭看著李衛國,目光呆滯,一聲不吭。
李衛國藉著灶膛裡的火光看清了陳會計的臉,他兩隻眼睛眼底青黑,左臉頰高高腫起,好像是被人揍了一頓似的。
“我知道你是被威脅的,王德發叫了他的侄子王二狗,帶刀威脅了你,對吧!”李衛國蹲了下來,把小布衫撿起來遞給了陳會計。
陳會計嗚嗚哭起來,捂著臉斷斷續續的說:“衛國兄弟,不是我想害你,他們威脅我,如果我不這麼做,我家娃兒會被扔河洞裡去,我沒法子啊……”
李衛國聽著陳會計壓抑的嗚咽聲,拍了拍陳會計的肩膀,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布包,:“陳叔,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這是秀娥今早蒸的糖包,這會兒還熱著。”
陳會計咬了口糖包,糖汁混著眼淚:“嗚嗚,他們讓我改資料,還要多填十車木料,這次調查組查賬,就是想把你扳倒,”他突然抓住李衛國的手腕,大聲說:“這是違法的,我不敢,他們就揍我。我沒全改,房樑上我留了一本備份。”
李衛國安慰了陳會計,拿著備份的賬本,趁著月下無人,趕著回家裡去。
他想著明兒必須帶調查組去後山,把林子裡的樹樁挨個數清楚。
第二天天微亮,李衛國就領著調查組的人員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