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人工降雨的“奇蹟”,敵我雙方計程車氣此消彼長,紅巾軍士卒們一掃先前“僧道”做法的萎靡沮喪,士氣高漲數倍。
將士們心中高喊,紅巾軍果真有得道高人在暗中相助!難怪方才將帥們通告全軍做好“避雨準備”,使得大部分火藥彈丸儲存乾燥,竟是要施展“仙術”!只待大雨平息,他們便能放炮殺敵,一舉打敗疲弊交加的官軍!
大雨仍在落下,“天師”卻並未發怒點殺眾人。
眼見“天師”放自己一馬,那灰袍法師登時瞭然,也不顧上腿腳染滿的泥濘,便轉身向後撤離,其他僧道、術士也紛紛收起“吃飯家伙”,連告辭都沒有便匆匆四散逃走。
一部分士兵也在發愣,甚至想跟隨法師一同逃離此等危險之地。
僅有少數軍官緩過神來,一番打罵叫嚷,連斬百餘名潰卒,提著首級巡視全營,這時“天師”的仙術也漸落漸弱,一個多時辰便結束落雨,全營官兵才算鎮定下來。
可是數萬官兵的陣線維持下來,全軍士氣卻隨著“空襲”與大雨降至冰點。
再度齊聚大帳的文臣武將們都是一臉沮喪。
楊文嶽全然沒了戰前的篤定,頹廢的氣質恰似一隻徹夜淋雨的敗犬。
自古以來兵法都是“天時地利人和”三種因素。
紅巾軍膽敢深入敵後,選定戰場精心佈置,還沒開打便坐擁地利與人和。
賊寇眼下施展“空襲”的奇技淫巧,又有天師隨意調動的“天時”,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官兵這一仗還怎麼打?楊文嶽嘆息一聲,環顧左右兩列文武,“諸位可有退敵良策?”
“今日我軍三輪受挫,士氣動搖,反觀賊軍有天師相助,士氣高漲,我軍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不如合營固守,深掘溝,築土牆,以待各路援兵馳援。”
“嗯?”楊文嶽旋即看向督糧官員,後者頓了頓,勉為其難地應答道,“軍中糧草尚可支用……十日。”
多餘的話後者沒有說出口,楊文嶽已從對方為難的語氣聽出潛臺詞:軍中糧草怕是連騾馬牲畜也一併算上了。
要是連騾馬都吃沒了,官兵就算想逃也逃不遠。
“反賊火器犀利無比,鳥銃大炮皆在我射程之上,原地固守,也只是坐受炮打,待賊軍攻破吾等車陣,便是一場大敗啊!”
“可是將士們士氣低落,如何與賊軍野地浪戰?攻不得,自然得守。”
眾人聞言內心一沉,賊軍編織的“陷阱”席捲而來,他們攻也攻不得,守也守不住,數萬官兵已是甕中之鱉,任人魚肉了。
官員們神色各異,已有人在心中醞釀架設浮橋從濟水逃走的念頭,只是不敢說出口。
眼見諸位文武無計可施,陸文錦反倒想出一則妙計,“楊督憲!反賊今日連挫我兵鋒,必定驕縱自滿,心生倦怠。今日突降滂沱大雨,敵我火藥浸溼,斷不能用,請督憲擇三千勇士,兵分兩路奇襲賊軍山陸兩地大營,必可破賊!”
陸文錦的語氣極其篤定,楊文嶽心中猶移不定,這能成嗎?督糧官反駁,“夜晚伸手不見五指,數千勇士如何摸黑走過數里之地?”
“賊軍不是妖怪,夜間巡營必定生火照明,此乃兵法常識,莫非陳道臺不知?”
此言一出,其他武將不禁咧嘴偷笑,都笑陳道臺不懂兵法,也笑陸文錦一個戴罪立功的“跑跑軍門”也能侃侃而談兵法了。
又有人攻擊陸文錦,“你糊塗!賊軍天師法力無邊,若是施展雷法殺敵,數千精兵潰敗,我軍便再無決戰餘力。”
陸文錦絲毫不惱,昂首挺胸朝楊總督拱手道,“以學生所見,賊軍天師並未繼續殺伐,想必有以下兩點……一是天師不喜殺伐,只施展術法嚇退吾等,否則亦有雷法傷人,落地賊兵只是呼風喚雨的祭品罷了。
二是呼風喚雨耗費法力甚廣,天師已是油盡燈枯,眼下無力施展雷雨,否則連下三天大雨,我兵哪有再戰之力。
此時天師法力用盡,可不敢等他恢復精氣,再施秘術啊!”
楊文嶽被“火藥浸溼,賊軍火器不能用”的重點打動。
而杜倉卻如臨大敵般心中狂震——
哪能夜襲賊兵,賊兵可是擁有“照明神術”的。
收復遼南數次戰役,他親眼見到靈光將夜間城池照得亮如白晝!儘管紅巾軍脫離背嵬軍自成一部,想必也有秘術承襲而來。
在“靈光”面前,數千精銳夜襲簡直是自尋死路,順帶輸光主力大軍的唯一希望。
若是山東兵團潰滅,賊軍不到三個月便能直抵京師。
決不可夜襲!他心裡存著一絲“忠君”的心理,但杜倉更多的是敬服一手將他提拔起來的“盧相公”,進而被“恩主”影響著忠於朝廷。
杜倉再度開口,頂著一眾文武的逼視目光說道,“萬萬不可夜襲!賊軍素有靈光秘術,可將戰場照亮如白晝!三千勇士殺過去,縱使不吃銃彈,也要被弓弩箭雨加身啊!”
楊文嶽聞言連連點頭,確實不能賭天師法力盡失,萬一對方尚有餘力施展“靈光之術”,夜襲戰術就敗了。
陸文錦面露不悅,還是耐著性子詢問對方有何高見,“那依你之見,如何退敵?”
“原地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