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舜臣當年跟著蘇允來了西北,在軍中歷練已經好些年了,心態上不知道穩重了多少,見年輕人似乎有輕蔑之意,也並不惱怒,還跟人拱手行了一下禮。那年輕人抬起手跟王舜臣招了招,王舜臣頓時有些錯愕,但人家想招,便抬足過去,走到跟前處,再次拱手道:“這位欽差,不知道招呼下官有何吩咐?”
這年輕大官端詳了一下王舜臣,王舜臣心下微微皺眉,這年輕人著實無禮,隨後聽到年輕人笑道:“你便是王舜臣?”
王舜臣聞言心下更是不悅,如此連名帶姓,更是有當面打臉之意,王舜臣這會兒也不算忍了,呵呵一笑道:“正是王某。”
年輕人見王舜臣傲氣,倒是不生氣,反而點點頭道:“倒是有幾分名將氣質,走吧,隨我去見章刺史。”
說著年輕人便往裡面走去,王舜臣見這年輕人無禮,本不想跟過去,但實在是好奇這欽差過來作甚,想了想還是抬腳跟上。
章楶大約也是聽到有人彙報,此時正匆忙迎出來,正好跟年輕欽差碰了面。
章楶目光落在年輕欽差身上,微微拱手,語氣帶著幾分試探:“不知陛下此番遣天使前來,所為何事?”
年輕欽差輕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卷明黃色的聖旨,高聲道:“章楶接旨!”
章楶立即整衣跪地,身後王舜臣等人也紛紛跪倒。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章楶久鎮環慶,勞苦功高。然鄜延失陷,長安淪喪,爾等竟未全力馳援,致逆賊坐大。
念爾守邊不易,暫免其罪。今命章楶即刻整頓環慶路兵馬,速速揮師東進,收復長安,剿滅蘇允叛逆。
若有懈怠,定當嚴懲不貸!欽此!”
章楶雙手接過聖旨,額頭貼著地面,心中卻是思緒翻湧。
這道旨意來得蹊蹺,如今朝廷自顧不暇,竟還要求他去攻打蘇允,分明是想借他之手削弱雙方,好坐收漁利。
可西夏大軍壓境,環慶路本就兵力吃緊,如何能分兵東進?他緩緩起身,將聖旨小心收好,臉上堆起笑容道:“下官定當竭盡全力,不負陛下重託。
只是西夏三萬鐵鷂子已逼近柔遠寨,環慶路防禦吃緊,還望天使能準下官先擊退西夏,再行東進之事。”
年輕欽差臉色一沉,冷笑道:“章刺史莫不是想抗旨不遵?西夏不過疥癬之疾,蘇允才是心腹大患。
陛下旨意已下,你若拖延,便是不忠!”
王舜臣在旁聽得心頭火起,上前一步道:“天使此言差矣!西夏大軍來勢洶洶,若不先穩固防線,環慶路一旦失守,朝廷豈不是又失一屏障?
屆時西夏長驅直入,後果不堪設想!”
“大膽!”年輕欽差怒目而視,“你一個小小武將,也敢在此妄議朝政?章楶,管好你的下屬!”
章楶微微皺眉,抬手示意王舜臣退下,隨後對年輕欽差道:“天使息怒。
末將並非有意抗旨,只是實情如此。
還望天使能將環慶路的困境如實稟明陛下,容末將先解西夏之危。”
年輕欽差冷哼一聲:“官家命本官過來,便是要監督你們這些軍頭,以各種理由拖延怠戰!
這是聖旨,可不是別的,你若是不執行,本欽差可是有權利直接將你直接卸職當場,押回汴京,請官家治罪的,你自己看著辦!”
說罷,甩袖便要離開。
就在這時,一名斥候策馬疾馳而來,翻身下馬,連滾帶爬地衝進院子:“報!西夏鐵鷂子已至柔遠寨外三十里,正向我寨發起猛攻!”
章楶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看向年輕欽差道:“天使也聽到了,軍情緊急,末將這便點兵出征。
還望天使在慶州城暫歇,靜候佳音。”
不等年輕欽差回應,章楶已大步走向校場,王舜臣緊隨其後。
那年輕欽差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隨後大聲喊道:“章楶,違抗皇命,那可是大罪!”
章楶卻是不理,直接來到了校場點兵。
校場上,戰鼓雷動,章楶立於點將臺上,目光如炬:“諸位將士!西夏賊寇犯我邊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今日,便是我們保家衛國之時!李沂聽令!速帶五千神臂弓手前往荔原堡,守住洛河渡口!
王舜臣聽令!你率三千騎兵,繞道敵後,襲擊西夏糧草輜重!
其餘將士,隨本帥直撲柔遠寨,與賊寇決一死戰!”
“諾!”將士們齊聲高呼,士氣如虹。
章楶翻身上馬,抽出腰間長劍,高聲喊道:“出發!”
大軍浩浩蕩蕩,向著柔遠寨疾馳而去,塵土飛揚間,一場生死之戰即將拉開帷幕。
而此刻的慶州城,暗流湧動,年輕欽差望著遠去的大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不知又在盤算著什麼陰謀。
年輕欽差身邊亦有年輕人,在年輕欽差身邊輕聲說道:“彰甫兄,接下來怎麼辦?”
若是有汴京熟悉朝政的人在場,聽到彰甫二字,便知道這個年輕欽差乃是當今官家跟前的大紅人倪詠志。
倪詠志笑道:“章楶抗命乃是真實存在的事情,也不用咱們去誣陷他,直接上報便是,報上去了,自然有朝廷諸公治罪。
另外,悄悄將我們此來與西夏人談判的內容給洩露出去,尤其是要讓章楶知道,我們要將蘭州、煕州以西的領地全部割讓給西夏人。”
另一個年輕人聞言笑道:“先迫害他,再將朝廷之軟弱屈辱告訴他,想來他便知道那邊才值得投靠了吧?”
倪詠志笑道:“應該夠了,本來章刺史便與先生是姻親,朝廷晾著他也久了,想來心下早有不滿,不過是顧慮著影響,才隱忍至今,如今有了抗命罪名,加上割讓國土的事情,想來他應該能夠想明白了。”
另一個年輕人頓時笑了起來,隨後道:“那咱們直接去西夏?”
倪詠志點點頭道:“走吧,響鼓不用重錘,這樣的聰明人,點一下就夠了,咱們去西夏。”
欽差儀仗來得快,去得也是極快,但在慶州卻是流傳起朝廷要割讓蘭州、煕州以西國土以綏靖的傳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