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竟二十四年,十月十六。
天崩地塌,昏黑如夜,萬室平沉。
煙雲自王恭廠蒸騰而起,仿若一朵巨大的靈芝。麥麩大小的碎屑鐵渣自天空中落下,覆蓋了周圍數里的地界,近處數千間屋舍就好像被翻過來的煎餅,土木在上瓦片在下,徐徐陰燃著火光。
地下,梅青禾緩緩睜開了眼。
口腔中滿是鐵鏽味,雙耳嗡鳴振響,胸口只能略微起伏、將少量的氧氣送到心肺之中。
安梓揚的準備不可謂不充分,但他終究是個“土著”。在今日之前,沒有人知道王恭廠儲存的這些黑色粉末,在經過龐大的數量堆迭之後,到底能造成多大的破壞。
密室已經垮塌,只有幾根石質樑柱在泥土中撐起了幾片狹小的空間,梅青禾就在其中一處。
她沒有動彈,盤坐調息。
體內的蠱蟲,將體內最後一絲李淼的療傷真氣吐出,緩緩治療著她的傷勢。
半晌,她睜開眼。
凝神細聽。
在爆炸發生前的最後一刻,她看見武當老道將安梓揚護住,衝向了一片沒有坍塌的角落。如果她還活著,那被武當老道庇護的安梓揚也很有可能活著,她需要聯絡到他們。
約摸過了盞茶時間,梅青禾終於聽到了微小的敲擊聲。
叮、叮叮——
一長兩短。
她以同樣的頻率回應。
左前方的土壤就傳來挖掘聲,過了小半個時辰,一隻手掌分開了泥土,旋即,武當老道的臉就探了出來。
“梅千戶還活著。”
他身後傳來一聲如釋重負的長嘆。
“那就好——”
武當老道和安梓揚跳出來,將梅青禾扶起。在梅青禾開口之前,安梓揚便心領神會地搖了搖頭。
“沒有其他活人了,若我沒有嫁衣神功的內功底子和道長的庇護,也不可能活的下來。爆炸發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已經被震死……沒有多少痛苦。”
梅青禾沉默。
是她拉動了機關。
安梓揚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開口安慰,只是轉頭對著老道說道。
“道長,現在開始向上挖掘,要多久能挖到地面?”
老道掐指一算。
“全力出手,一個時辰。”
安梓揚點點頭。
“那就有勞道長了,我為梅千戶療傷,您儘管放手施為,只是在挖到地面之前,稍微停下一段時間……安期生不一定會死。”
武當老道面色一變。
“這等威力都殺不死他嗎?”
安梓揚搖了搖頭。
“指揮使雖然有搏命之心,卻不會做同歸於盡之事。他若是能活下來,安期生也可能會活下來……還是小心為好。”
老道自去向上挖掘不提。
半個時辰後,三人終於接近了地面。
“聽……有聲音。”
安梓揚輕聲說道。
武當老道沉聲說道。
“爭鬥聲,安期生活下來了,李大人也活了下來……但這聲音估計也就是跟貧道差不多,兩人應該都是重傷。”
梅青禾與安梓揚對視一眼。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