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悍臣

第300章 下馬威〔爆更兩萬求個月票〕

“哈哈哈。”

宋煊隨即擺擺手,瞧著周德絨道:

“我剛來,也沒帶什麼東西。”

“麻煩周縣丞去給大家泡壺茶。”

“再拿四個杯子來吧,要不然大家乾巴巴的談話過於嚴肅了。”

“好。”

上官一吩咐,周德絨連忙起身,親自去泡茶。

宋煊又開口道:

“鄭主簿,你去整理一下縣內三年來的賦稅賬簿,給我拿來。”

“張知縣與我說過開封縣的賦稅一事,比較棘手,咱們一起研究研究。”

“喏。”

待到其餘二人都出去了,獨留下縣尉班峰。

他有些緊張。

宋煊臉上帶著溫和的笑:

“班縣尉,我聽過你的名號,過山峰,響亮的很吶。”

聽到上官叫自己的綽號,班峰呼吸加粗,有些坐立不安。

一下子就被頂頭上司給開盒了。

誰遭到得住?那其餘事,他是不是也知曉?

畢竟在班峰看來有一個手眼通天的岳父,幫他查一些人,那豈不是手到擒來?班峰連忙擺手,儘量讓自己臉上神色不變:

“大官人,都是外面的人亂叫我的。”

“我真不是,我沒有!”

“哎,班縣尉,不必解釋。”宋煊隨意擺擺手:

“有名號好啊,說明你在本縣工作做的好,能鎮得住那些宵小之輩。”

“啊?”

班峰本以為宋煊會厭惡自己,卻不想他並沒有過於苛責。

反倒是誇獎了一句。

這讓班峰覺得自己心中是有些得意的。

如沐春風的感覺。

不愧是連中三元的狀元郎,想的就是與眾不同。

在東京城沒點名號,如何能鎮得住那些歹人?當然大部分也是鎮不住的,震懾普通百姓夠用就行。

宋煊又提點了他一句:“開封縣賦稅收不上來,今後還需要你全力配合我。”

“明白。”

班峰立即答應下來,若是自己也能對收取賦稅這種差事摻和一腳,那不就是分了縣丞的權力嗎?

大官人這是要提拔自己啊!班峰突然明白宋煊把其餘兩人都支開,單獨留下自己說話的意思了。

故而整個人都顯得極為激動。

只要涉及到錢糧的差事,那就有撈油水的機會!

宋煊佯裝嘆了口氣,憂心忡忡的道:“東京城人口超過百萬,盤踞在開封縣轄內討生活的人,就佔據了一多半,如此多的人定然會出現各種治安問題。”

“是的,大官人,我等兄弟們就算是日夜巡邏,也是顧及了東邊,顧及不了西邊,巡檢司的人也不與咱們一條心。”

班峰當即倒起了苦水,說著巡檢司的不配合,以及吃拿卡要的事。

“嗯,咱們以後是要主抓治安的,巡檢司如此敗壞縣衙名聲,也是要管一管的。”

班峰越發確信宋煊要重用自己的意思。

“下官願意為大官人牽馬執蹬。”

宋煊點點頭:“那你很能打嗎?”

“回大官人的話,下官還是有些勇武的。”

班峰迴答的時候。

還是下意識的挺起胸膛。

“好,申時一刻,你帶著三班衙役,馬步弓手還有白役都在縣衙後院集合。”

“本官要挨個點名,檢閱一二,心中也好有個底。”

“喏。”

班峰頗為興奮的點頭。

如今開封府的治安構架是:府尹-許多官職相互迭加。

但是在縣一級,那就是知縣-縣尉-衙役三級體系。

畢竟知縣只總攬全縣治安,縣尉負責日常緝捕。

“大官人,還要通知巡檢司的人來嗎?”

“嗯,你倒是提醒我了,通知他們也來,讓老弱守在巡檢司,其餘人都來一趟。”

巡檢司在路、州、縣三級均有設立,而且不分州縣界至,可以重合。

他們主要是負責巡邏、偵查、維護地方治安。

最為重要的是負責廣大鄉村地區,也就相當於鄉鎮派出所。

知縣是可以直接管理和指揮的。

但是實際情況,巡檢是有對抗知縣的武力資本,少則幾十人,多則上百人。

而且擔任巡檢使的人,一般是盤踞在地方上有一定勢力的人,和鄉紳地主枝盤交錯。

最重要的是能夠世襲,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地方勢力。

所以有些巡檢使就不會把知縣放在眼裡。

畢竟大宋是流官制。

你幹個兩三年就走,人家從祖上就開始幹,子子孫孫都幹。

這片世代都歸人家管。

到了王朝末期,他們就是獨立的山頭。

別說縣太爺了,連朝廷說話都不好使!

張揆說過,巡檢使總是與縣尉對著幹。

其實他對於巡檢使也是管控不力。

而此時的班峰故意提他,估摸就是想要借刀殺人。

宋煊倒是不以為意。

兩股勢力相互不對付,那就是利益出現了分歧。

誰都想要收黑錢!有分歧好啊。

沒有分歧,他都不好逐個擊破,制衡他們,為自己所用。

這股子力量宋煊也是要收入囊中的。

面對人口眾多的開封縣,光靠著這些衙役根本就不夠用的。

沒有人,沒有錢,辦個屁的差事?

“喏。”

縣尉班峰剛應了一聲,便聽見敲門聲。

縣丞周德絨端著托盤進來,嘴裡說著茶來了。

宋煊瞧著周德絨在那裡開始磨茶,要表演功夫,也沒拒絕。

畢竟他那套茶具,看起來還挺優美的。

宋煊知道宋有五個窯口,端起崔青色的小茶杯道:“這是什麼窯口的?”

“回大官人的話,此乃汝窯。”

縣丞周德絨十分得意的道。

汝窯是五大官窯之魁首,造型相當優美。

“喔。”宋煊無不讚嘆道道:“這套茶具定然孕養了許久,手感潤滑如脂,觀其形便是似玉非玉之美。”

“連茶色都附著於裂紋處,當真是珍品啊!”

歐陽修在《歸田集》中對汝窯的論述:

汝窯瓷真正最美的就是釉,不是天青色,而是粉翠,也就是今所說的翠青色。

宋煊說的翠青色,周德絨也沒有反駁。

畢竟每個人對顏色都有著不同的看法。

“一點都不貴,主要是要耗費時間孕養,若是大官人喜歡,可去張家鋪子買一套,提我的名號,還能打折。”

周德絨只是喜歡這個顏色,他覺得真心好看。

如今的汝窯並不聞名。

直到金滅北宋之前二十多年才開始名揚天下。

主要是因為宋徽宗的審美,發現汝窯的美,就批准為官窯。

於是在這二十多年的時間裡,形成“汝河兩岸百里景觀,處處爐火連天”的繁榮景象。

後續就因為戰亂突然停了,故而汝窯的傳世作品極少。

此時的汝窯並不聞名於世。

“哈哈哈。”

宋煊放下手中的青瓷冰紋小杯:“好好好,回頭有時間我去看看。”

主簿鄭文煥前往戶房找戶曹錢甘三討要賬冊。

田賦(夏秋二稅):核算田畝、徵收糧絹;負責商稅:收取市集交易稅、過稅;雜稅:諸如鹽茶酒專賣附加、城郭維護費用。

“鄭主簿,如何到我這裡來了?”

錢甘三連忙走上前來。

“大官人要看三年的賦稅賬本,趕緊都拿出來。”

聽著鄭文煥的話,錢甘三連忙叫攢典把賬冊拿來。

戶曹參軍總攬稅收,簽押稅單,屬於從九品。

稅吏負責下鄉催稅,登記賬目,沒有品級,經常使用大斗進,小鬥出的手段,而且淋尖踢鬥也是他們喜歡用的。

攢典就是負責保管稅簿,核對入庫,也無品級。

錢甘三連忙壓低聲音道:“大官人是要查賬嗎?”

“嗯。”鄭文煥同樣壓低聲音:

“前任知縣可是沒少與大官人交談,人家能連中三元,就證明聰明著呢,你可別那假賬搪塞。”

“哪有假賬啊!”

錢甘三連連擺手:“鄭主簿勿要嚇唬下官。”

鄭文煥如何不知道他錢甘三作為周縣丞的頭號心腹,最擅長做三截賬了。

上截是上報三司,中截是留在縣衙,下截是私帳。

對上虛報,中間是真實的賬本,對下是分贓明細。

錢甘三瞧著攢典把上截賬拿出來,眉眼帶笑。

他並不覺得新任知縣能夠看出賬目的不對勁來。

這可是自己精心做的賬,連三司使的那些高官都分辨不了真假。

故而錢甘三雖然是個從九品的官員,可是在他看來那些相公們不過是會考試罷了。

詩詞歌賦寫的好一點。

有關經濟賬,他們永遠都算不明白!連中三元的宋大狀元,那也是一個樣,跑不了。

戶曹參軍恭送鄭文煥出門,對著攢典點點頭,讓他該幹嘛幹嘛去。

無論誰來這開封縣當縣太爺,他們這些人該吃吃該喝喝。

哄騙他們跟玩似的。

那麼多知縣,有哪一個看出來賬目不對過?主簿鄭文煥則是提著賦稅冊子的竹籃走了進來,累的單薄的他有些發矇。

“鄭主簿,喝口茶,解解乏。”

“多謝大官人。”

鄭文煥坐了下來。

周德絨連忙給宋煊遞過來賬本,宋煊直接撿起去年的賬簿:“周縣丞,你主抓賦稅,我聽張知縣說賦稅空缺巨大,你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周德絨本該笑呵呵飲茶的臉色一變,他放下手中的茶杯:

“回大官人的話,這是因為去歲的帳要還前年欠的帳,一年年累積下來的,根本就還不完。”

“周縣丞,這麼說,今年夏稅也是不可能足額,本官一上任就要擔負著勸農不利的名聲?”

宋煊繼續翻看賬本。

三人沉默。

作為知縣,賦稅能否收齊,是最為重要的一條考核。

宋煊悠悠的嘆了口氣:“周兄歷任五任知縣而不倒,兄弟我欲效蕭規曹隨的故事,還望指點一二。”

聽著宋煊如此客氣的詢問,周德絨沉默不語。

按照官場的潛規則,便是要為前任的虧空做補充。

否則誰都別想升遷。

主簿鄭文煥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裝作自己很忙碌的樣子。

縣尉班峰則是在看笑話,就等著合適的時機,由自己來分他的權。

收賦稅是個好差事。

光是過手的油水,就有許多。

別人不知道,自己還能不知道周德絨把收上來的錢,拿出去放高利貸嗎?要不然光靠著縣丞的俸祿,如何能在東京城養活一大家子人,還能吃得好穿的好,用得好?圓臉無須的周德絨緩了一會,這才開口道:

“大官人,不是我不想收齊,實則是事出於因。”

周德絨手中摩挲羊脂玉的動作加快了:

“開封縣的情況太複雜了,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說清楚的。”

“無妨,今日時間充足的很,本官不能不明不白的上任。”

宋煊捏了捏自己的眼角:

“我一上來就詢問你們甘心不甘心在此蹉跎,反正我是不甘心就當一個知縣的。”

“大家的政績做出來了,我才能向官家舉薦你們。”

“到時候也外放到開封府其餘縣區當個知縣之類的,這麼多年熬的資歷夠了,就是缺乏有人舉薦。”

“我來之前也聽說過,天聖三年的時候,權祥符知縣張旨因斷獄平允直接轉正。”

“你們代理滿一考(一年)無重大過失,需要有兩任基層官經歷。”

“就一丁點不想往上走一走嗎?”

“畢竟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縣尉班峰立即表態:“回大官人的話,我是願意升官的,只是苦於沒有人舉薦。”

因為需要兩個五品以上的官員共同舉薦。

不說花錢找人的事,這種舉主是有風險的。

畢竟一旦被舉薦的人犯了罪,舉主也是要受到牽連。

班峰就算是想要花錢找人都沒門路的。

在大宋舉薦是有連坐條款的。

否則范仲淹硬懟劉太后,晏殊也不會急的過來責問他為什麼這麼衝動。

在旁人看來,范仲淹的所有舉措,那就是晏殊在背後受益,由范仲淹打前站的。

朝廷當中如此行徑十分正常。

呂夷簡收攏那麼多人,無論是什麼事,都是要他們衝鋒在前,然後呂夷簡再擇機開口。

哪有一方魁首,率先衝鋒在前的?更加容易被集火幹掉。

瘦弱的主簿鄭文煥嘆了口氣。

周縣丞一直都不挪窩,他哪有機會往上爬做到縣丞的位置?“大官人,俺也一樣。”

這下子輪到主簿鄭文煥說這句話了。

畢竟他是讀過書的,要是要一些臉面,不想赤果果的暴露升官需求。

“這麼說周縣丞不想嘍?”

三雙明晃晃的眼睛盯著胖乎乎的周德絨,他這個縣丞直接往後一縮。

一張大餅。

直接讓其餘二人站隊宋煊,認為周德絨是不想一塊“努力奮鬥”!“大官人,二位,莫要為難我啊。”

“你們以為我不想往上爬?”

“可是歷任知縣的四善三最考核,開封縣沒有一次得到過上等。”

四善:德義有聞、清慎明著、公平可稱、恪勤匪懈。

三最:獄訟無冤、催科不擾、農桑墾殖。

周德絨說完之後,又怒視其餘二人:

“你們也是在這縣衙待了許久,難道就不知道其中的緣故?”

鄭文煥當然知道,班峰也有所耳聞。

這不是來了新知縣,人家又是天上下凡的文曲星。

說不準就有這個本事。

再加上人家岳父是當今軍方第一人,說不準就有許多人賣他個面子。

班峰不管這個那個的理由。

反正新知縣是要重用我。

然後從你手中搶權,我是舉雙手贊成的,必須要弄你。

“周縣丞,話不是這麼說的。”

班峰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什麼難處你就先與大官人說一說嘛,萬一大官人能解決呢。”

“好。”

周德絨便開啟了吐槽模式。

去年水淹東京城,光是淹死許多人,但是上報的人不多。

後續從陳留縣洩洪,淹了三千畝良田。

三司使應說汴京無災,不準減稅。

不光如此,開封府還強令開封縣替陳留縣補交三千畝良田的賦稅。

因為洩洪對於開封縣最為有利,不能讓陳留縣吃虧。

開封縣不僅要出錢,還要出人出糧去幫助陳留縣修築堤防。

就這麼的,還傳出來,修建堤防的歲修銀被貪墨了。

最終三司使下去查也沒有查出來什麼來。

因為去年陳留縣的知縣是呂相爺的長子呂公綽。

今年人家就高升到京城為官了。

上任知縣張揆有什麼辦法?朝廷直接以“攤派”的名義,讓你轉移支付,給人家陳留知縣做政績。

你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來了!

誰不知道前任開封府尹陳堯諮,那是呂相爺的人吶?如此強行攤派,讓開封縣本就沒收上來多少的賦稅,缺口更是大的驚人。

宋煊聽著周德絨的吐槽,他心想呂夷簡的兒子不應該貪汙吧。

呂家也不像是缺錢的。

呂夷簡也不是那種喜歡奢侈之人,明眼人看都看得出來。

不過宋煊轉念一想,東京城可是富貴迷人眼。

年輕一輩能有老一輩意志堅定嗎?

不會被富貴生活迷了眼嗎?那可不一定。

所以宋煊也不好直接下定論,呂夷簡的長子呂公綽沒有做出貪汙之事。

“這種事只要我在任,絕對不可能發生了。”

宋煊說了一句話,倒是讓周德絨心驚。

不愧是連中三元的狀元郎,他都敢直接拒絕開封府尹的命令!

但是轉念一想,周德絨便釋懷了。

眼前這位狀元郎,白身的時候就敢公然辱罵現任開封府尹。

再怎麼賠錢賠笑臉,現任開封府尹也不會給他打個上等的評價。

反倒會找機會繼續轉移支付,抽開封縣的血。

不如硬剛到底。

反正人家岳父的官職,那也是站在大宋頂端之人,有實力同開封府尹陳堯佐掰手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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