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樂成聽了宋煊如此貼心的話語,更是感動的熱淚盈眶。
齊樂成當即給宋煊俯身下拜。
宋煊給他錢,給他拔高地位,還給他面子。
齊樂成承認自己是有抓住機會,巴結宋煊的成分。
但是宋煊這番話一出,讓他如何不動容?別的上官都是跟他要錢,好處沒落下。
受苦受累不說,還被人輕視。
從來都沒有人看得起他。
但是宋煊一來,開封縣衙的天就變了。
“天”開始罩著他這個無權無勢,家裡也沒有關係的臨時工了。
齊樂成長這麼大,從來沒有感受過旁人對他的尊重。
但是靠著宋煊,他卻是感受到了。
無論如何都要死死抓住宋煊大腿,絕不放手。
齊樂成本以為像宋煊這種連中三元的狀元郎,定然是高高在上。
看都不會看他這樣的人一眼的。
結果齊樂成發現宋煊身上並沒有他以往接觸過讀書人的臭毛病。
反倒是身上有那麼一股子“草莽”的氣息。
著實是讓齊樂成不明白。
尤其是宋大官人與其餘官員不一樣。
他也不需要你去死,就是要你穩穩當當的幫他辦事。
越是如此,齊樂成越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報答宋煊。
赴湯蹈火啊,煊哥!
宋煊把奏疏按照朝堂的規格寫好封皮:
“行了行了,男子漢大丈夫,別動不動就掉眼淚,現在幫我個忙。”
“大官人儘管說,從今往後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去得。”
“哈哈哈,老子沒那個讓人去送死的習慣。”
宋煊示意齊樂成起來,幫他把這封奏疏送往通進司。
通進司設在銀臺門,地方官員的奏疏由驛站送到此處。
奏疏經過登記後,再送到皇帝的秘書處。
但是如今是劉太后掌權,一般要先送到銀臺司複核。
用於篩選出太后不想在朝堂出現的奏疏。
齊樂成帶著奏疏走了。
宋煊也沒多停留,直接帶著自己人回家。
他這一走,縣衙裡可是熱鬧極了。
原來大宋第一外戚,竟然表現的如此慫蛋。
方才宋大官人那一陣臭罵,罵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就這樣,劉從德不僅不敢反擊,還落荒而逃。
於高站在外面,聽著他們議論,以及那些塞銅錢來主動打探訊息的。
他再一聽,版本可就更新了!一手渠道的訊息經過幾個人的傳播,事情就會大變樣。
待到那些打探回去彙報的人,得到的版本也是不怎麼相同。
但無一例外的結果都是大宋第一外戚劉家吃了虧。
劉從德落荒而逃是許多人親眼瞧見的。
這下子那些欠稅的掌櫃的也不敢再強行頂著,而是急忙找背後的主子商議。
這錢到底給不給。
今年這位開封縣的新知縣,那行事可是不一般。
大家都想著由劉家出頭,定然能夠讓宋煊知難而退。
現在知難而退的是劉家。
一下子把他們都給搞麻爪了。
哪有殺雞儆猴,直接把猴子給宰了。
剩下一幫雞咕咕叫的?
於是他們不得不直接宣佈要抽出時間召開行業會議,共同商討此事。
宋煊上的奏疏,被官員緊急謄抄。
畢竟內容是彈劾皇親國戚的。
一份直接送到劉娥那裡。
除了再謄抄一份副本留在銀臺司做備案,正本送到了中樞宰相手裡,由他們稽核查閱後,再次送到官家手上。
至於宰相們要審閱的文書還有很多,宋煊的奏疏是要排隊的。
但是事關皇太后親族的彈劾奏疏,直接被送到了劉娥這裡。
她對於劉家很是照顧,早就讓人提點過。
若是有什麼不合適的,她會直接下令給截流,就不讓銀臺司往中樞送了。
劉娥瞧著宋煊寫的加急文書。
如今以張士遜為首的去探察黃河工程之事還沒有回來,端午命案的餘波也被她給壓下去了。
劉娥實在想不明白,宋煊他為什麼還要抓著不放?
難不成他也想要為扳倒劉家出一份力,進而響應王曾的主意,讓本宮還政於天子?劉娥隨即開啟宋煊的奏疏,還沒看完臉色就掛不住了!啪。
“豈有此理!”
劉娥一發脾氣,周遭之人全都低著頭,生怕自己成了出氣筒。
平日裡劉從德弄點錢花花,劉娥從來不在意。
他如此年幼就失去了父親,對他多寵愛一些,劉娥覺得正常。
所以從來都沒有苛責過劉從德。
劉娥都覺得自己對待劉從德可是要比對待皇帝還要好,還要關心他。
可是他還是不知足。
難不成當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他竟然假傳自己的口諭,去逼迫京城赤縣的縣令放人,還要讓宋煊賠償一百兩黃金的損失。
窮瘋了?劉娥可以確信劉從德根本不缺錢。
人人都覺得自己賞賜張耆七百多間房子恩寵最盛。
可張耆也是被推出來吸引風聲的,劉家才是大頭!宋煊是誰啊?沒考上狀元之前,就靠著詩賦名動四方。
連錢惟演都得主動攢局邀請宋煊。
他如今大宋立國以來最年輕的連中三元的狀元郎,再加上在應天書院提出的應天四句。
不用說將來,現在宋煊都在士林當中是極高的聲望。
劉娥知道東京城這幾個大儒,對他更是讚不絕口。
聲稱假以時日宋煊會把宋儒帶到超越前朝的地位上去,再大膽點就會對儒家經典重新定義。
大宋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方針。
劉娥知道沒了這群讀書人幫自己做事,那什麼都成不了的。
所以她看王曾等人不順眼,那也是互相妥協。
罷免是沒法罷免的!
更不用說宋煊他岳父還是曹利用。
曹利用可謂是宋廷對外二十年來最拿得出手的“名將”了。
別看曹瑋是有名將潛質的,比曹利用更厲害。
但是他出生的時機不好,一輩子都沒有經歷過什麼大戰,就算備戰也沒打起來。
國家承平已久,他生不逢時。
尤其對遼,曹瑋的知名度自然不如曹利用高。
再加上曹利用也沒少對劉娥身邊的宦官以及親戚多有斥責,讓劉娥更加確信宋煊是受到了他岳父的影響。
所以劉從德找宋煊要錢這件事,劉娥都被氣瘋了。
公然索賄不成!
還敢敲詐朝廷命官!
你到底是多缺錢?本宮這些年給你們父子的,以及默許你們貪汙的錢,還不夠嗎?敲詐勒索都敲到宋煊頭上了。
這可是天子腳下!劉從德都如此的肆無忌憚,在外地還不定如何無法無天呢!特別是宋煊在奏疏上寫了這大宋江山。
究竟是趙官家的社稷,還是你劉家的錢櫃?
如此動搖國本的大帽子一扣下來。
劉娥也是氣惱的很,更是沒法子拿到明面上說。
劉從德在大朝會都是被她硬保下來,此事再被議論,王曾等人必定會再次發起攻擊的。
偏偏劉從德去人家的地盤鬧事,目擊證人更多。
劉娥想都沒想,先是讓林夫人把宋煊送去的正本給拿回來。
直接銷燬。
無論如何都不能被送到中樞去。
這個副本給劉從德送過去,讓他好好瞧瞧。
順便老老實實的給宋煊去道歉,欠稅的錢也給補上。
要不然,有他好受的!事已至此,劉娥決定要敲打敲打劉從德。
上次的那個巴掌,顯然是力度不夠!……
李君佑隨著劉從德走,並沒有立即登門拜訪。
而是先喝喝茶,聽一聽僕人帶來的訊息。
儘管縣衙對外傳揚的可能不是事情的全部經過,但大差不差的也是有些參考性的。
李君佑聽著隨從複述宋煊的喝罵,他一時間有些發矇。
“直娘賊,你敢哄我玩?”
因為李君佑的巴掌也舉起來了。
“大郎饒命,我豈敢啊!”
隨從連忙求饒別打他:“這還是罵得輕的呢,罵得重小人都沒敢往外說,據說還有大娘孃的言論。”
李君佑眼裡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看向一旁已經發蒙的王羽豐,突然覺得這種事不是他能摻和的了。
“當真?”
“小人探聽的便是如此。”
李君佑頗為焦急的在原地轉圈子。
宋煊不會如此沒頭腦的。
他可是大宋的狀元郎!那罵人都不用帶髒字的,如何能說出這番話來?
李君佑不知道劉從德是為什麼從開封縣衙跑出來的。
但是聽了隨從打聽的話,下意識的覺得不相信。
因為宋煊罵的如此難聽,還牽扯到了大娘娘。
劉從德應該是抓住機會上奏宋煊他辱罵大娘娘,而不是落荒而逃。
那群衙役以及吏員定然不清楚事情的全貌。
“走,我們去拜訪你姐夫。”
李君佑對著一旁還在發矇的王羽豐說道。
“啊?”
王羽豐還沒緩過神來:“咱們用什麼藉口啊?”
“藉口有的是。”
李君佑揮舞著摺扇:
“若是不清楚這件事的全貌,我都沒心思睡覺了。”
“好吧。”
王羽豐回過神來,也覺得此事極為蹊蹺。
向來無法無天的姐夫,怎麼會這麼狼狽呢?
他心裡也是極為好奇,想要狠狠的吃這個瓜。
回到家中的劉從德還沒有從驚嚇回過神來。
而且正在等著訊息的堂哥劉從仁見他這幅模樣,莫不是被大娘娘給訓斥了?
“二郎,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險些被狗咬了。”
劉從德年輕也是要面子的,不敢說在縣衙裡,他差點被宋煊嚇的要尿褲子的事。
“哪來的野狗?”
“二郎,你告訴我,我就算把東京城翻了底朝天,也要把那條野狗找出來,扒了它的皮給你蓋上,如此才能去了這心病。”
聽著堂哥的話,劉從德悠悠的嘆了口氣。
要是宋煊真的跟一條野狗那麼好對付就好了!就在劉從仁發誓要給堂弟找野狗報仇的時候,就聽到說是小舅子前來拜見。
王羽豐帶著李君佑進了奢華的劉府。
李君佑不得不承認,縱然自己爺爺有著鉅貪的名聲,可是家裡的裝修當真沒有劉府奢侈。
直娘賊!李君佑在心中暗罵一聲。
金絲楠木就這麼暴遣天物的在劉府,當個普通的庭院柱子?
以前爺爺還教導自己要懂得珍惜,你一頓飯就能讓外面的人幸苦一個月去賺。
種地只能種出來窮,所以才要讀書考進士當官。
現在李君佑發現當真是天外有天,人家褲襠裡有本事,你即使考中進士,又有鉅貪的名聲跟人家比又算得了什麼?劉府的奢華程度,根本就不比皇宮差!
就算在劉家的密室裡搜出來龍袍,李君佑都不覺得奇怪。
待到王羽豐進來之後,互相介紹。
劉從德打量著李君佑,他聽過李仕衡的大名。
畢竟自家老爹可是拿他當榜樣的。
人家進士做了高官都貪,那我這個外戚不掌權,就喜歡點錢,多貪貪也沒毛病。
誰讓咱家以前窮怕了呢!李君佑也同樣在打量著劉從德,瞧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不知道宋煊到底怎麼著他了。
“不知道李兄來此作甚?”
劉從仁率先開口詢問。
李君佑連忙拱手道:
“劉兄,在下路上聽說了一些傳言,特意來慰問,若是劉兄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劉從仁沒言語,他看向堂弟,這小子從呂公綽那裡回來就是這幅害怕的模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從德連連擺手,表示沒有什麼。
王羽豐連忙道:
“姐夫,不出一個時辰,你在開封縣衙的事就會傳遍東京城的每個角落。”
“李大哥素來有智謀,我是特意找他來出主意的。”
“出主意?”
劉從德眯著眼睛,他去找呂公綽出主意,結果呂公綽出了個餿主意。
如今自己小舅子找人來給自己出主意。
劉從德也沒什麼人可以商議。
“街上都傳什麼了?”
“就是說你逼迫他放人,然後大鬧縣衙,被宋煊痛罵一通,最後落荒而逃。”
“放屁。”
聽到這話,劉從德一下子就站起身來:“到底是誰在胡亂傳謠言,我拔了他的舌頭。”
“就是,我家二郎如何能被宋煊給嚇的落荒而逃呢?”
劉從仁在一旁配合道:“別讓我抓住傳謠言的人。”
聽著堂哥這話,劉從德努了努嘴,又坐了下來。
“劉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說出來,我也好想個主意。”
劉從德嘆了口氣,便說了兩人談的好好的。
宋煊他突然大發雷霆,然後掀翻了桌子,對自己破口大罵,一副要同歸於盡的模樣。
李君佑與王羽豐對視一眼,皆是不相信劉從德說的話。
你可真會避重就輕的!就連劉從仁都不相信劉從德的話,你能與宋煊坐下來談的好好的這第一句話,哥哥我就不相信。
“你們說,那宋煊還是連中三元的狀元郎呢,他是不是有病?”
劉從德瞧著他們三人默不作聲。
“姐夫,你真是與那宋煊好聲好氣的談論來著?”
“是啊,他突然就發脾氣了。”
王羽豐沒言語,他覺得姐夫的話不可信。
宋煊自己也接觸過,當時自己也認錯了,人家並沒有揪著不放。
此人為人處事還是挺大度的。
而且參加婚禮的時候,王羽豐就發現。
宋煊並沒有看不起這個人,看不起那個人的,更沒有看不起自己這個因為姻親在東京城“有點橫行”的人。
“李兄,你說這事怎麼辦?”
“劉兄,恕我直言,你不誠實。”
李君佑也沒有給他留面子:“你定然是對我們有所隱瞞,若是不知道事情真相,就算是出了主意,那也是害你。”
“不是。”劉從德又看向堂哥:“連你也不信我?”
劉從仁咳嗽了兩聲:“二郎,你有什麼就說什麼嘛。”
“咱們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如何能對我等也有欺瞞?”
“你若是沒有做出點什麼過分的事,那宋狀元也不會發這麼大火,要與你同歸於盡吶!”
劉從德氣的把手裡的杯子都摔了:“過分?”
“我還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呢!”
“宋煊他就說我過分,把桌子給掀翻了。”
“然後就把我給提起來了。”
劉從德指著廳外:
“我的隨從可都是瞧見了,宋煊直接把我從半空扔到了他們身上。”
李君佑瞧著劉從德在那裡比劃,他其實也不瞭解宋煊練過武沒有。
但是瞧著宋煊那身形,身上有點力氣,把劉從德提起來也說的過去。
不過李君佑還是不相信,宋煊他不會無緣無故的直接跟拎小雞子似的把他給提起來。
劉從德這番話,顯然是說服不了在場的三人。
“人家一個狀元郎,怎麼會如此無禮呢?”
劉從仁語重心長的道:“二郎,你還是說全面點,誰不知道你的大名?”
“放眼整個東京城,誰敢惹你?”
“宋煊可是大宋立國以來最年輕的連中三元狀元郎,怎麼都不會與你同歸於盡的,除非你做了點嗯哼。”
劉從德再次站了起來,他臉上露出極為委屈的神色。
自己都把如此丟臉的事說出來了,他們還不相信我的話!
“豈有此理。”
“你們都不信我,你們都不信我!”
劉從德說自己是被宋煊冤枉的,在場的人確實都不相信。
搞得劉都要抑鬱了。
畢竟這就是你昔日的口碑造成的。
大家都願意相信你隱瞞了什麼,宋煊是被迫反擊。
王羽豐給了李君佑一個眼神,哥,咱們走吧,他也不說實話,反倒在這裡開始亂髮脾氣了!
依照王羽豐的經驗,一會受傷害的還是咱們哥倆。
就在這個時候,宮裡來人了。
羅崇勳倒是極為客氣的道:
“劉知州,大娘娘差我把這個交給你。”
劉從德接過來一瞧,竟然是宋煊的彈劾奏疏。
他沒想到這麼快,宋煊就上書了。
等劉從德開啟一看,發現宋煊竟然是顛倒黑白,把自己說的多無辜,還把所有罪責都推到了他的頭上。
“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劉從德直接把奏疏摔在地上,發了瘋似的又蹦又跳:
“哪來的奏疏?”
“哪來的奏疏?”
“簡直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劉從德這輩子都沒有受到過這種委屈。不僅受到了傷害,還被倒打一耙!誰能遭得住這種委屈?“哎呦,劉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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