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
“你知不知道,是誰來了?”
劉從德的狗腿子直接推開齊樂成,呵斥一頓。
齊樂成招呼的衙役舉著棍子堵在門口,絲毫不讓。
雖說宋煊沒有拿他們當死士養,但是宋煊畫出的大餅,他們也是願意吃的。
都是打工的,誰不想遇到一個好上官?
更不用說他們這幾日跟著宋煊那叫一個痛快。
況且此時,有齊樂成出頭。
哪個不知道他是宋大官人眼裡的紅人。
就是因為先入了宋煊的眼。
有了齊樂成這個榜樣。
開封縣衙哪一個人,不想成為第二個吃螃蟹的?
如今齊樂成在縣衙的地位,就算是縣丞周德絨見了他,那也得客氣的寒暄幾句。
一改往日縣衙最底層的地位。
所以此時齊樂成招呼幾個衙役過來,守著門。
呼啦啦一大群人都圍了過來,爭先恐後的堵在門口。
無他。
就是如今齊哥發達了,也帶帶兄弟們。
齊樂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當然知道這幫人心裡想什麼。
即使來者不善,但他面對找上衙門的人,更是絲毫不懼,他高聲道:
“你們敢聚私兵襲擊開封縣衙,我看誰有膽子敢往前再邁一步!”
聽到這話。
劉家的狗腿子自然不敢再猖狂。
他們主子可以猖狂。
但是真遇到官府給你扣帽子,他們不敢。
要是以往,劉從德直接去皇宮找皇太后討要手諭就把這件事給辦了。
如今沒有去,反倒是他親自來,就足以說明許多問題了。
反正劉從德身邊,從不缺狗腿子。
你被官府抓捕。
自然有大把願意頂替你那個生態位的人,來伺候劉從德的。
他們能脫穎而出,圍在劉從德身邊還是有點腦子的。
此時也就是咋呼個聲音高,絕不敢輕易先動手。
面對阻攔,劉從德雖然生氣,但是也明白自己來主動見宋煊。
從氣勢上低了人家一頭的。
他不想把這件事鬧大。
待到平穩一段時間後,他有的是法子弄宋煊這個不識好歹的。
什麼狀元。
在劉從德眼裡就是狗屁。
就算是皇帝,那也得往後排。
更不用說一個小小的狀元了。
要不是劉娥給了他一巴掌。
劉從德絕對不會聽呂公綽的建議,來主動見宋煊的。
他更沒有想到呂公綽的險惡用心。
劉從德也知道宋煊抓了他的人,用了什麼手段。
此時若是再上當,那就更讓姑母那裡難做了。
於是劉從德站在他的隨從最前面:
“我來見宋煊。”
“你是何人,膽敢直呼我家大官人的名諱?”
聽著齊樂成如此不客氣的言語,劉從德伸手指著他:“本官乃是位州知州劉從德,見到本官,你膽敢不行禮?”
“找死。”狗腿子適當的攥起拳頭。
一聽是劉從德來了,諸多衙役皆是神色緊張。
“正主來了,誰惹得起?”
這可不是他們當街抓捕劉從德的那幫狗腿子能夠比擬的。
相比於其餘人驚恐,齊樂成卻是內心大喜。
旁人恐懼,我貪婪。
“正主來了,那可太好了!”
“危彬他不過是“釣魚執法”搞了個劉樓的掌櫃的,就被大官人一頓誇獎,看我今日搞他劉從德!”
這些衙役剛想行禮,就聽到齊樂成高聲道:
“你一無魚袋、二未著官服,三無告身等憑證。”
“我等如何知道你是真是假?”
“就算你是真的,況且天聖元年便規定,官員微服時可免庶民行禮。”
劉從德都被氣笑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小小的衙役給攔住了。
而且還有條理性,這是一個普通的小衙役?其餘衙役也是目瞪口呆,瞧著齊樂成這番做派。
你小子不要命了?放眼整個天下,誰敢冒充皇親國戚啊!
眼前這個年輕人定是皇太后的侄兒。
齊樂成在縣衙當看門狗這麼多年,一雙眼睛早就練出來了。
他知道劉從德自爆身份,就明白眼前這個是真的劉從德。
但齊樂成絲毫不懼怕,反倒是內心越發充滿了期待。
你們這幫爬不上去的人好好瞧瞧,我是如何能入大官人的眼的。
齊樂成甚至為了劉從德能夠暴揍自己一頓,直接下了臺階,非常欠揍的把臉伸過去,請劉從德拿出憑證來。
他好去告知大官人。
無他。
就是齊樂成知道。
只要自己被劉從德打了,宋大官人那裡就有許多說辭可以講。
危彬那裡便是明證。
現在誰靠上來,大官人就要殺雞儆猴。
搶功是最重要的。
況且這種功勞也不常見吶!“打我,你快打我噻。”
齊樂成內心止不住的歡呼雀躍。
早就聽聞過劉從德的惡名,他定然不會忍受這種“屈辱”。
不僅是眾多衙役不理解齊樂成這番做派,連劉從德都上下打量了一下如此勇猛的“衙役”。
一個宋煊手下的衙役。
他都敢如此藐視於我?劉從德的巴掌下意識的都要揚起來了。
但是一瞧見眼前這個衙役眼裡露出的興奮之色。
根本就不害怕,而是等著自己巴掌落在他臉上。
劉從德腦海裡猶如閃電劃過。
不對勁。
宋煊鬧出這麼大動靜來,如何會沒有後手準備?
定然是宋煊算到我要來,專門派一個小嘍囉在這挑釁,好惹怒我的。
險些上了他的當。
於是劉從德的巴掌,直接甩在了自己狗腿子的後脖子上。
“哎呦。”
狗腿子滿臉納悶之色,更是無比驚詫的瞧著劉從德。
“少爺,打我做甚?”
劉從德沒有理會,但是他從齊樂成眼裡看到了迷茫與不解。
劉從德就知道自己想對了!定然是宋煊他故意下的套,想要引誘自己出手打人。
最後再去找王曾交差。
繼續在我姑母面前參我一通。
這些事,再一再二不再三。
幾件事夾在一起,劉從德也害怕姑母真的生氣。
“他們這群讀書人,心可真是太髒了!”
“幸虧小爺我明智,識破了宋煊的計謀。”
劉從德咳嗽了兩聲:
“還不快把本官當魚袋拿出來,交給他。”
被打了的隨從,順從的掏出劉從德的魚袋,極為恭敬的放在齊樂成的手上。
齊樂成眼裡露出異色,你怎麼回事?
不是說劉家囂張跋扈的很嗎?
自己都主動上去討打了,這個劉從德怎麼能忍得住的?劉從德瞧著齊樂成這幅算計落空的模樣,不由得心中更是得意。
“現在本官要見宋煊,你還敢阻攔?”
齊樂成接過魚袋,隨即轉身跑去通知宋煊。
沒道理的。
他沒想明白。
“大官人,那劉從德拿著魚符來了,說是要見您。”
齊樂成站在門口喊了一聲。
他知道宋煊是在與表弟說話。
宋煊還在與趙禎分享心得,聽到這裡,他眉頭一挑:“未曾想來的這麼快。”
趙禎左右看看:
“十二哥,那我與張茂則去屏風後面坐著。”
劉從德是認識張茂則的,於是宋煊點點頭:
“可以。”
“小齊兄弟,幫我把他給引進來。”
“是。”
齊樂成這才飛快的跑回去,把魚符還給他:
“劉知州,我家大官人有請,隨我來。”
劉從德哼了一聲,直接奔著縣衙進去。
周遭不少人都來瞧熱鬧。
畢竟劉從德這個最為囂張跋扈的人都來了,不知道大官人如何應對?齊樂成站在門口高喊道:
“大官人,劉知州來了。”
劉從德瞥了一眼門口站崗的人,倒是個個彪悍的很。
看樣子是曹利用從禁軍當中抽調的精銳給宋煊當保鏢。
劉從德見宋煊沒有出門迎接,很是不爽,但是他一想到宋煊是在故意激怒自己,他又露出得意的笑容。
“小爺不上你的當。”
宋煊瞥了一眼邁進來的劉從德,手裡捏著茶壺:
“不知劉知州來尋我所為何事?”
劉從德是見過宋煊的。
此時再一瞧他,宋煊的身條把官服撐起來,便是讓人覺得眼前一亮,是個大宋人樣子。
他在一瞧自己的胳膊,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不長肉。
但是劉從德瞧著宋煊給自己倒茶,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他便快速走上前,直接坐在方才趙禎做的椅子上。
“有事來問。”
“公事私事?”
“公事如何,私事又如何?”
宋煊端起茶杯道:“若是公事那就開門見山的說。”
“若是私事嘛,本官正在辦公,沒時間招待你。”
“哈哈哈。”
劉從德靠在椅子上指了指宋煊:“宋煊,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如何針對我?”
“劉知州,咱們兩個並不熟悉,不要直呼本官的名字。”
“我就是叫了,那又如何?”
劉從德也想要試探他一下。
宋煊放下手中的茶杯:“信不信我叫你出不了這個門?”
“呵呵呵,我不信。”
劉從德端起茶杯,毫不在意的瞧著宋煊。
就算此時房門關閉,所有人都在外面。
他也相信宋煊不敢把自己怎麼樣。
“你個不學無術的玩意,是真的沒聽過林沖誤入白虎堂的故事。”
聽著宋煊的話,劉從德先是憤怒以及不解。
緊接著更是憤怒。
因為他真的沒有聽說過宋煊說的這個故事。
所以劉從德心裡沒由來的對宋煊更是一團火,你讀書多了不起啊?屏風後的趙禎,卻是知道白虎堂這個地點。
白虎堂是軍事重地,任何人不經允許,不得攜帶武器進入。
但是林沖這個人,趙禎當真沒有聽說過。
何人有膽子敢闖那地方?
還是十二哥他覺得此處是軍事重地,外人不得輕易進來?
趙禎內心十分不解。
“沒聽過又待怎樣?”
“你書讀的多又有什麼可得意的?”
劉從德哼了兩聲:“我八歲就吃上皇糧了,你八歲不過在外面討飯吃呢。”
“縱然你現在連中三元又如何?”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見了本官依舊得先行禮!”
聽著劉從德如此言論,宋煊只是想要發笑。
進了我的地盤,讓你也享受享受林教頭的遭遇。
畢竟冤枉你的人。
可比你知道你有多冤枉。
順便讓趙禎這個皇帝瞧瞧劉從德的真實面目,免得他將來心不夠狠。
還想著“仁慈”一點,有些虧他這個當皇帝吃了就吃了。
宋煊擺弄著手中的茶杯:“打擾一下,你就是單純來炫耀的?”
“哼。”
劉從德臉上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我來就是告訴你,傳大娘娘口諭,讓你把我劉家的人給放了,並且賠償劉樓的損失,不多,也就是一百兩黃金。”
“若是你求求我的話,錢的事好說。”
屏風後到趙禎聽見劉從德說這話,更是眉頭一皺。
大娘娘太照顧劉從德了。
這種事,都要讓十二哥低頭認錯。
將來東京城百姓該如何看他,還有沒有威嚴了?
那今後就更加收不上稅來了。
趙禎透過宋煊方才的講解,已經明白,他們拿走的都是朕的錢。
他們拿百萬貫,朕才拿百貫!
怨不得朕的內庫都要沒錢了。
從太祖皇帝傳下來的封樁庫如今也沒有什麼錢。
錢全都讓他們給拿走了。
大娘娘他當真是糊塗啊!
趙禎也只是敢在心中腹誹,明面上是絕對不敢說的。
但趙禎也是有著極大的進步。
在他沒有得知自己身世之前,是斷然不會在心中這般評價劉娥的。
“大娘孃的口諭?”
宋煊瞥了劉從德一眼:“是哪位宦官傳達的大娘娘口諭,請他到本官面前來說。”
“宋煊,你不要不識好歹。”
劉從德立馬就捶了下桌子:“別給臉不要臉,真以為我動不了你?”
“哼。”
宋煊依舊捏著自己的杯子,嘴角掛笑。
如此蔑視的神態,更是讓劉從德大為惱火:
“你好大的膽子。”
“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連大娘孃的話,都敢不聽了。”
“我看你是想要謀反。”
劉從德氣急敗壞,語無倫次的攻擊著宋煊。
但是他這番破防的語氣,卻是讓宋煊試探出來了。
劉從德根本就沒有去找劉娥要什麼口諭,單純的過來扯謊想要把人撈走。
況且大朝會上劉娥已經給他擦了不止一次屁股,這黃河工程不知道什麼時候爆雷。
如今再有抗稅執法之事。
劉從德目前還沒膽子說什麼蝨子多了不咬的話。
因為他沒什麼能耐,全憑這劉娥的“寵愛”。
若是這份寵愛持續減少,劉從德明白以後會遇到什麼麻煩。
宋煊試探出來了,嘖嘖兩聲:
“人人都說你劉從德膽大包天,如今又沒有宮中太監作為輔證。”
“本官認為是你小子假傳大娘娘口諭!”
“咱們前往皇宮去找大娘娘問一問,便知真假。”
劉從德一瞬間就懵了。
糟糕。
早知道就找一個宦官來幫自己演戲了。
這下大意了!但是劉從德還是強硬道:
“宋煊,你休得胡言!”
“你不信我,好啊。”
“那咱們就立馬進宮找大娘娘詢問。”
“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敢如此質疑大娘孃的口諭,最終收到責問的會是你。”
劉從德冷笑一聲:“你敢不敢?”
宋煊站起身來,負手而立:
“走啊。”
兩個字終結了劉從德的長篇大論。
劉從德瞧著身形高大,猶如泰山壓頂站在自己面前的宋煊,他一時間有些發矇。
不是。
我可是皇太后的侄兒。
甭管是不是親的。
這套話術一甩出來。
誰敢與自己去姑母那裡對峙啊?或者說整個大宋,就沒有人讓劉從德吃過癟!
因為連皇帝都得吃他的癟,更不用說其餘大臣了。
現在宋煊不僅讓自己吃了癟,還是一日吃兩次。
劉從德當真是日了狗的心情。
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指著宋煊:
“宋煊,我警告你,你不要做的太過分了!”
“過分?”
宋煊依舊捏著手中的瓷杯:“劉知州,我這不是聽你的話了,這也叫過分?”
劉從德被宋煊說的臉色通紅,總之就是不爽。
方才我跟你說的你不聽,你有選擇的聽?
你宋煊這個讀書人可真是壞。
“他壞透了!”
劉從德在這裡腹誹。
可是屏風後的趙禎回過味來來。
原來劉從德根本就沒有去找大娘娘求情。
他只是在假傳口諭!
趙禎臉上怒色一下子就出來了。
“豈有此理!”
方才聽著別人描述劉從德做的惡事,趙禎內心就算是生氣,但不至於過於憤怒。
此時聽著劉從德膽大包天,都敢假傳口諭,萬一他將來假傳旨意也未可知!尤其是十二哥說大娘娘她有呂武之才,以前趙禎還覺得是在誇獎大娘娘。
但是直到現在趙禎才回過味來,原來十二哥他是在陰陽怪氣。
這就是再說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一樣的頂級陰陽。
呂后誅殺功臣,人彘戚夫人;
武則天篡唐建周,誅戮總是,更是牝雞司晨。
再加上劉娥喜歡穿龍袍,偏偏也有個受寵的侄兒。
知道真相的趙禎內心也在懷疑,大娘娘是否真的有呂武之心!
畢竟,彼時彼刻。
恰如此時此刻。
太像了!宋煊瞧著劉從德不言語,隨口道:“走啊,如何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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