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繁華熱鬧的街道,名為四海街,裡面店鋪林立,買賣興旺,取財源茂盛達三江,生意興隆通四海之意。
此街是玉州東南最大的一條街路,也是純粹的商業街,趙家在這裡有一間臨街門臉。
這門臉是祖上傳下,已經不知多少代,前朝大晉之時便有了。
趙家就是憑藉這麼一副街邊門面房屋,才沒有遭受太多生計窘迫,一代代在玉州城內繁衍生息,哪怕亂世也沒斷了香火傳繼。
這門臉向來都是租出去的,祖訓不叫後代人自己佔用,言稱只吃租子生活便好。
但趙家並無懶惰之輩,雖然房子出租能夠溫飽,但還是忙活了一些別的營生補充家用,只是不佔這使這間門面房屋。
到這一代,趙父沒有在別處務工,而是春夏捕魚賣果,秋冬伐薪燒炭,推著獨輪木牛車於玉州城內沿街叫售。
趙母則是接了些紡布刺繡的活計,在家內織造,平日也有不少收入。
正因為這麼勤奮生存,有所積攢,所以才能供得一名學子,否則哪裡能夠負擔得起讀書人的巨大消耗。
所謂窮文富武,那是相對而言,真是窮途潦倒,生活貧困的話,文也是就不得的。
不說筆墨紙硯這種日常消損,就是書籍都買不起,書乃貴重之物,每本都價值不菲,而就算借書來抄,那空白的書紙同樣需要不少銀錢。
而家裡之所以叫趙倜讀書,不跟隨趙父做小生意,或者去哪座店鋪當徒工,再不學個木瓦匠之類,是因為他週歲抓生的時候,連續三次都抓的毛筆。
而趙父當時見狀大喜,因為趙家數輩口耳相傳,就沒有人抓生的時候抓文房用品,於是便起了叫趙倜讀書的念頭,三歲時就送他去開蒙。
而趙倜四歲便出口成章,能作五絕七絕詩句,更是堅定了趙父的想法,覺得自家有興盛之兆,要出現一名文曲星了。
大抵是積善之家,必有餘慶,這麼多代綿延下來,從來都是但行好事,不問前程,那麼風水輪流轉,該輪也輪到,等也等到趙家起些運道了。
所以家中不遺餘力支援,而趙倜也十分爭氣,十三歲第一次童試便得中秀才,然後又考入州學讀書,如今十六歲,馬上就要參加解試了。
趙家一共有兩個孩子,趙倜還有一個妹妹,喚做趙靈兒,今年九歲,雖然抓生沒抓文房用具,但趙父還是一咬牙給送去女學上學。
大乾朝有女學,學內除了讀書寫字,還教一些禮樂之事,琴棋書畫詩酒花,女紅茶道等知識。
除此之外,趙倜還有個小叔叔,早些年因為街頭抱打不平,攤上些是非,遠走他鄉去謀生路再沒回來,趙倜記事起就沒有見過。
他此時從四海街中穿過,看到自家的那座店面進進出出,頗為熱鬧。
租賃的商人開的是綢緞鋪,花花綠綠,貨物都是順水路從江南諸州運來的,因為商人在那邊有親戚開織造坊,所以總是能先一步得到時下的新鮮顏色樣式,生意極好。
趙倜特意跨過街另一側,不從店鋪門前經過,瓜田李下,須避嫌疑,正因為是自家的房子,才不從門前走,省得被裡面瞧見,誤會什麼心思想法。
他向來行事謹慎,考量頗多,一方面是遵從聖賢囑咐,一方面讀書並非讀死書,要洞察世情,通明事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就是這個道理,如果讀的都是死書,那麼還不如不讀。
世人多變,世情多變,自家平民百姓,在外自當如履薄冰,即便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居身廟堂,則更是要一日三省己身,朝乾夕惕行事。
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雖然這般做人很累而且似乎有些過於慎重了,但是趙倜還是堅持如此,尤其讀書未成,沒有功成名就之前,更要嚴謹持重。
待過去了自家門面,他又折返街路的這一側,然後行至一個賣文房用品的店鋪中,選了兩塊價格便宜的墨錠,又買了一支紫竹管羊尾中毫,出門離去。
接著前行四海街末尾處,拐進一個巷子中,穿過小巷是另外一條街路,叫做春雨街。
這條街路卻不寬,走過又是一個巷口,裡面芬芳香氣飄出,遠遠瞅著有些色彩繽紛景象,竟是家家戶戶都種了些果樹,正值開花季節,看著如同畫裡般好看。
此巷名為杏花巷,趙倜家便住在這杏花巷內。
巷口有鄰居出入,趙倜打了招呼後來至自家門前。
木門裡面並未栓上,他輕輕推開走進小院,一眼就看見妹妹趙靈兒正坐在靠牆的一顆杏樹叉椏上吮吸花蜜。
趙倜皺了皺眉:“成何體統,還不趕快下來。”
趙靈兒今年只有九歲,但卻十分頑皮淘氣,不下於同齡男童,書讀得很一般,在女學中成績勉強算是中等。
趙靈兒衝他做了個鬼臉,然後飛身跳下杏樹,道:“大鍋,你不是去吃請了嗎,怎麼這般快便回來?”
她正值換牙的時候,口齒漏風,說話有些不清。
“已經吃過了。”趙倜道:“娘在做什麼?”
趙靈兒圍著他轉了個圈子,揹著小手,眼神撲閃道:“在哪裡吃的,都吃些什麼好東西。”
趙倜看她一眼:“太白樓,山珍海味應有盡有,不過我只是稍稍品嚐便告辭離開,沉湎口舌之慾,於讀書不利。”
“那真是太可惜了。”趙靈兒露出羨慕的目光:“娘在做新衣服呢,大鍋一件我一件。”
“做新衣?”趙倜道:“未逢年節,娘為何要做新衣服呢?”
趙靈兒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去問娘。”說著,蹦蹦跳跳朝小院深處跑去,繞過房舍去和那邊的狗子鴨鵝玩耍。
“你今日的課業完成了嗎?”趙倜看她跑走,急忙問道。
“都寫完了……”趙靈兒聲音遠遠傳來,小小身影卻已消失不見。
趙倜向屋舍而行,正房一共五間,旁邊還有兩間廂房,廂房一個趙父做貨物的倉房使用,一個趙母平素在內做活。
他進入趙母做活這間房子,看一箇中年婦人正在裁剪布料。
“娘,這個時候為什麼給孩兒與妹妹做新衣呢?”趙倜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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