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年紀了?”“今年二十五,”劉黑子扭捏的道。
“啥?”李逸驚住,二十五?他還以為這老黑快四十了呢,才二十多歲?仔細打量這傢伙,牛高馬大,但面板黝黑粗糙,頭髮也亂鬍鬚也亂,身上的衣服也是很不協調,還滿是補丁、破洞。
“得帶你先去收拾一番,人靠衣裳馬靠鞍,你這樣去三橋找女人,估計只有帶著孩子的寡婦看的上你,可能還得是三十歲以上的。”
“三十歲以上帶孩子的寡婦也沒事,能有個女人成個家就行了,我不挑的。”劉黑子嘿嘿的道。
“你倒還真不挑,找個年輕的不好麼,聽我的。”
劉黑子不會騎馬,李逸便讓他騎更溫馴點的騾子,兩人往長安而去。
長安兩市裡都有理髮鋪子,沒錯,唐人也有理髮店,只不過不是剪頭髮,這裡提供的主要是梳理髮型,保養頭髮的服務,附帶還有淨面、修須、撥耳毛、按摩的服務,
許多理髮師傅也還兼正骨,對,理髮師傅個個都還學了按摩和正骨的本事,不管是落枕還是脫臼,都可以找他們,甚至還會治跌打損傷,一個個全是高階人才。
有時軍隊出征還要徵召他們隨軍呢,在軍中他們充當軍醫。
西市找了間鋪子,店主是個老師傅,李逸讓老師傅幫劉黑子收拾一番,洗髮、淨面、刮臉、修須、撥耳毛、剪鼻毛、按摩,稍稍適當修剪了一點點頭髮。
等這一套服務弄完,劉黑子雖然還穿著那套舊衣,但好像改頭換面了。
臉都白了許多,特別是鬢角、眉毛、鬍鬚經過修剪,頭髮也理順盤好,整個人從一個粗野莽夫,變成了一個不怒自威的猛漢。
劉黑子對著盆裡的水看著自己的影子,都有些不敢置信。
李逸對這老師傅的手藝挺滿意,付了錢還多給了點打賞。
“走,再帶你去洗個澡,然後買身行頭。”
長安西市就有公共澡堂,裡面還有職業的擦揹人,隨便找了一家門口掛著壺的,這就是澡堂標誌了,還特意點了擦揹人搓背。
據說北宋東京城公共澡堂多達三千多家,連蘇東坡都非常喜歡去澡堂,甚至還寫了一首如夢令,裡面有句寄詞擦揹人,晝夜勞君揮肘。
大唐長安的澡堂沒有宋朝開封那麼多,但聽說也有上百家。
這家澡堂還不小,後面是供人沐浴,前面則設有休閒區,既可以點茶也可以喝酒,還有盲人帶著小姑娘來賣唱彈琴呢,一邊吃喝一邊聽歌看曲,也是很愜意的。
李逸就在外面喝茶,點了兩樣糕點,要了一壺茶,他有點嫌棄公共澡堂,怕不衛生更怕染上點灰指甲啥、癬疥啥的。
交待擦揹人,一定要給老黑搓乾淨些。
李逸在外面悠閒的享受茶點,茶葉也是餅茶,品質當是一般的,價錢卻不便宜。
剛煮好茶,就有個小姑娘牽著個盲人老頭過來賣唱。
“彈一曲,”
李逸見他們挺可憐的,姑娘瘦瘦小小估計才十一二歲左右,便消費一曲。
老頭連聲感謝後,坐下橫抱琵琶手持撥片側彈,
小姑娘站在一旁開始伊伊呀呀的唱,
琵琶彈的不錯,女孩曲唱的也不錯,有些出乎李逸的預料,兩人配合的很好,
小姑娘的聲音裡唱出了淡淡的悲傷,勾起了李逸心裡的難過,不由想到了女兒,可惜再不能見。
唱一曲,只要二十錢。
才一個饅頭錢。
看他們模樣,這種賣唱的生活應當過的挺艱辛的,不過李逸以前在哪看過,說古代許多這種盲人帶個小姑娘賣唱的,這些小姑娘多是他們買來的,
調教幾年,帶著四處賣唱,等到姑娘十四五歲時,他們就會把女孩賣了,然後再去買個小丫頭來教。
“這丫頭多大了?”聽了三曲後,李逸問。
他把一盤還沒吃的糕點推到二人面前,讓他們吃。
“十三了,”盲人老者道。
“十三歲才這麼小?”
“經常飢一頓飽一頓的,”老頭道。
“這丫頭是你買來的嗎,賣嗎?”
老頭愣了一下,他們一般是要把姑娘養大一些,到時或賣妓院或賣給人做妾、做婢,也好賣個價錢。
一般都是十四五歲時才賣,一來調教個丫頭不易,總得多賣唱幾年。到了十四五歲賣,也是不得已,這個年紀的丫頭已經不好管了,要是不小心跟人跑掉了那才是本都蝕了。
老頭猶豫著,他感覺對面這人出手很大方,或許能賣個好價錢,但又想讓這丫頭多賣唱幾年,這丫頭嗓子好,唱歌也有天賦,琵琶也彈的不錯。
“二兩黃金。”李逸開價,這個價格若是買一般的小丫環是有多的,但老頭這個可是精心調教的歌女,會唱會彈,就是還沒長開太瘦小了點。
“不賣就算了,”李逸笑著道。
“賣,”老頭終於下了決心,一般十歲左右的小丫頭頂多賣幾千錢,在饑荒、戰亂的時候,從那些逃荒的人那買,甚至只要幾鬥小米就能換一個。他這個當初就是用一斗小米換回來的,養了五年了。
二兩黃金,那可是能換一萬六千肉好,大業五銖甚至能換兩萬多。
“有奴契嗎?”
“有。”
“好,一會到西市署找官人立契交易,再唱幾曲。”
等劉黑子沐浴搓澡出來,小丫頭已經跟在李逸身邊了。
“剛買的個丫頭,先去市署立契交易,然後再去給你們買衣服鞋子。”
朝廷規定,奴隸交易,得跟牛馬一樣,一要立券,二是過賤。雙方先訂私券,也就是白契,然後再用市署出的公券訂立正式契約,有司驗訖,蓋上官印發給當事人,就是紅契了。
買賣奴隸不立市券,超過三天,發現了就要處罰,買者笞三十,賣者笞二十。
立紅契的目的除了要防止拐賣人口,逼良為賤等,最主要一個原因是官府要收稅。
奴隸買賣和田宅、牛馬交易一樣,都要立契,並根據契約上的成交價徵收估稅,這個稅率百分之四,賣家交百分之三,買家交百分之一。
幾人來到市署,立券倒也挺順利。
丫頭名叫紅綃,今年十三歲,雙方做價一萬六千錢買賣紅綃,賣主趙九交稅四百八十錢,李逸交稅一百六。
付錢、交稅,市券蓋上紅印,紅綃就成李逸的小丫環了,花了二兩黃金零一百六十錢。
外加五首曲子的一百錢。
盲人老頭揣上二兩黃金,高興的拄著盲杖走了,都沒跟帶了五年的紅綃告個別。
“走吧,去給你們買衣服。”
長安也有成衣鋪子,就在西市很快就給兩人一人弄了兩身衣服鞋襪。
紅綃還捨不得她那身破爛衣鞋,很仔細的折迭好包了起來抱在懷裡。
兩人都是大變身,尤其是劉黑子,理髮淨面修須,又去澡堂沐浴搓背,再換上新衣,整個人大變樣,威猛高大。
瘦小的紅綃換了新衣後,倒是更顯楚楚可憐。
“你是遇上貴人了,以後你就知道,你今天多麼幸運遇到阿郎,”劉黑子對紅綃道。
紅綃始終很小心翼翼的,就算被師傅賣了,也一直沒吭一聲。
“接下來去三橋,給黑子也尋個新婦。”
路上,劉黑子好奇李逸怎麼買了這麼個瘦瘦小小的丫頭。
“就是覺得她挺可憐的,正好家裡也缺使喚丫頭,就買了。”李逸道,其實最主要原因是剛才看著她,想女兒了。
“那直接在三橋買丫頭啊,那裡這樣年紀的丫頭,二兩黃金可以買十個。”
“這個會彈琵琶還會唱曲。”
韋家賠了他五十兩黃金,花二兩買個會彈琴唱曲的丫頭,也不心疼,就當是韋家出錢替他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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