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李淵在宮中舉行家宴,兒子兒媳女兒女婿,還有一眾孫兒孫女外孫滿堂。
兩儀殿中燭影搖曳,
皇帝斜倚錦榻之上,指尖輕叩案几。
一眾年輕美貌的後宮嬪妃們圍坐皇帝兩側,尹德妃手持波斯夜光杯盛著西域高昌葡萄酒,親暱的喂皇帝。張婕妤則拿著江南進貢的蜜橘剝開,撕去筋絡,把那金燦燦甜蜜蜜的橘瓣送入皇帝口中。
殿中,
十二名西域胡姬踏著羯鼓聲旋轉而入,石榴裙掃過地板,裙上綴著的銀鈴清脆響動,泥金披帛翻飛如焰。
樂工們奏起龜茲樂曲,秦王李世民看著面前鎏金酒杯裡的葡萄酒液漾起漣漪,
這好一番歌舞昇平的景象。
河北高開道叛亂,已經奪取了平薊檀北燕易蔚六州,定莫瀛燕幽諸州也在遭受戰火。
突厥還在兵圍雁門,
吐谷渾人也在襲擾隴右邊州。
看著那些年輕的妃嬪,還有那些年幼的弟弟妹妹們,又不由的思念起早逝的母親竇穆皇后,她為父親生下四子一女,早年父親長年在外任官,母親在家操勞家事,撫養幾個孩子,
卻沒能看到父親擁有天下。
目光望到尹德妃和張婕妤依偎皇帝身邊,一個喂酒一個喂橘子,他不由的皺眉,目光轉移,與兄長建成碰上,太子的目光冷漠而又帶著幾分敵意,再望向四弟元吉,這個一母同胞的醜弟弟,卻也是冷著臉瞪著他。
父子、兄弟,居然如此了。
長嘆一聲,不免流淚。
張婕妤看到李世民在那流淚,扯了扯皇帝衣襟,輕聲道:“陛下,你看秦王。”
李淵抬頭望去,見在這舉家歡聚的日子,二郎居然在那嘆氣落淚,不由的收起了笑容,很不高興。
張婕妤趁機道:“陛下,這新年將至,難得家人團聚,大好的日子,娛樂娛樂,秦王卻在那唉聲嘆氣,獨自流淚,太掃興了。
天下幸無事,陛下春秋高,秦王這般,正是憎恨妾等。
陛下萬歲後,妾等母子必不為秦王所容也,只怕無孑遺矣。”
李淵一聽,頓時大怒,一聲大喝,“世民,你這是做什麼?”
李世民道:“兒臣只是突然想到母親,可惜她不在了。”
李淵左摟右抱的正滋潤,兒子說這話大煞風景。
齊王元吉看著父親生氣的樣子,眼睛滴溜溜一轉,起身道,“父皇,皇兄剛才在那嘆氣說可惜母親看不到父親的樣子。”
一句話有很多種解讀,
李淵聽了老四的話,就只感覺到老二是在嘲諷他,是在說他左擁右抱,早忘記了亡妻。
而剛才張婕妤的話,又讓他覺得這二兒子是憎恨這些妃嬪。
“敗興!”
李淵氣的吹鬍子瞪眼,一掌重重拍在几案上。
李世民同母的姐姐,嫡公主平陽公主這時上前,來到父親面前,輕撫父親的背,柔聲勸道:“父皇,二郎也無他意,只是這團聚家宴上,一時思念母親,二郎是有孝心的人。”
李淵喘著粗氣,
“三娘啊,你們母親走了都快十年了,我難道就不思念,你大哥四弟就不思念?
他偏偏在大家高興的時候,又是嘆氣又是落淚的,敗興。”
李淵說完,仍不解氣,直接把杯子摔了,“都滾。”
這場家宴就此結束。
李世民無奈的退下,太子看了眼這兄弟,走向皇帝,扶著李淵,“父皇息怒。”
“大郎隨我走走。”
李淵帶著太子在廊下散步,看著宮庭中的雪。
“二郎越來越不像話了,開學士府授十八學士,讀了半年書,也沒讀出什麼來。”
“我知道,他是想去打仗,朕不讓他去,他就心中不滿。”
建成趁機向皇帝表態,“請陛下放心,如今河北局勢已經暫時穩住了,征討行營的兵將、物資也在準備中,等年後上元節後,便可立即出征。”
李淵點了點頭。
“河北我倒沒太大擔心,高開道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何況還有李逸在洺州坐鎮。
我現在最擔憂的還是雁門,是定襄王。
突厥草原白災,頡利集結了十餘萬人馬來犯代州,而靈州涼州方向,也不太平。
若是李大恩也三心二意,幷州以北將糜爛。”
嘆了幾聲氣,李淵對建成道:“我已下詔,派元謀功臣,左武衛大將軍李高遷出任忻州刺史,統兵鎮守石嶺關、赤塘關等,一旦雁門有失,也好有個緩衝。”
“另外,你妹夫楊師道不擅軍事,我把他召回朝任吏部侍郎,讓任城王道宗去接任靈州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