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仗真是難打了,打個高開道還好說,可現在突厥人大舉南下,就麻煩了。“我們得出兵了,最起碼得馬上守住恆州,把恆嶺道堵住。”李客師指出。
大總管府長史楊恭道皺了皺眉,有些為難的道:“可此前太子傳令,讓我等各守其境,不得擅自越界出擊。”
“恆州那是定州總管府的轄境,不是我們防區。”
李客師直言:“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眼下都火燒眉毛了,哪還能顧及這些?咱們先出兵,穩住恆州,一面上書朝廷稟明情況,聖人和太子也都能同意的。”
一群官員們議論紛紛。
李逸望向大總管府司馬張亮,“張司馬?”
張亮嘆道:“恆定局勢確實不得不救,可有太子令在前,又不好擅自出兵。
更麻煩的是定州總管府幾州已經被大肆劫掠,現在還沒開春,就已經出現飢情,若是不能馬上穩定定府局勢,那麼在燕軍和突厥人的肆虐下,飢情會更嚴重,到時必然會有許多饑民南下。
我們也好不容易才勉強維持著洺府三州的糧食供給民生保障,這要是定府的流民烏泱泱南下,那我們到時也要發生饑荒。”
大總管府和武安王府兩套班子的眾人,最後都達成了一致,必須得出兵挽救定府了,否則就算突厥人和燕軍不南下,那大量的饑民南下,也會把洺府拖入深淵。
可出兵面臨的最大阻礙就是沒有詔令。
就算現在上奏請求出兵,八百里加急送信到長安,也至少要四天。哪怕長安直接同意出兵,這一來一回,拿到出兵令也得八九天時間。
八九天時間,就算定州還沒失守,可恆定也要被突厥人和叛軍肆虐個遍了。
“等不得了,出兵吧。”李逸終於做出決定,哪怕他知道這樣有隱患,到時說不定太子他們還要以此做文章,但現在確實等不得了。
“劉黑闥、蘇定方。”李逸點將。
“末將在。”兩員河北猛將出列。
“你二人為左右先鋒,各率一千騎,明日立即北上,直奔恆州,先守住井陘口,然後增援井陘城。
後續王行敏、秦武通、李玄通三位將軍會集結兵馬北上恆定。”
···定州,唐縣西北四十里左人城中,這裡曾是春秋末白狄鮮虞人的故城,北魏末年,鮮于修禮、葛榮等率北鎮流民於此起義。
正月裡城外的河面還結著冰。
燕王高開道此時有些狼狽,臉頰上插著一支箭矢。
“趕緊給本王拔箭!”
醫工上前檢視,發現箭鏃深入骨中,箭頭還是帶倒刺的,說拔不了,高開道直接把他殺了,又叫來一個。
那人看了後也不敢動手。
“還愣著做什麼?”高開道怒道。
“大王,這箭鏃深入骨中,還有帶鉤,小的實在不敢拔。”
“為何不敢?”
“怕大王疼痛難忍。”
“你不拔,怎知我不能忍?”三攻定州城失敗的高開道憋了一肚子火,“也拖出去斬了,這等廢物留著何用。”
再傳來一名大夫。
“能拔此箭否?”
有前車之鑑,這人壯著膽子道:“能拔,但我需先用刀割開臉皮,再用斧鑿開骨頭,打入楔子,骨頭裂開一寸多的縫,才能取出這個帶倒刺的箭鏃。”
高開道大笑,“有辦法就行,你儘管拔。”
“大王,這會非常痛。”
“老子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不怕。”
於是這名大夫便開啟醫箱,拿刀刀斧鑿錘針線等工具。
高開道對義子喊道:“給本王上柿子燒酒,再準備些好菜,得有滷牛肉和醬驢肉,本王邊吃邊喝。”
“再把本王的樂班和歌舞伎叫來,邊喝酒吃肉邊聽歌看舞!”
大夫做好準備,“大王,小的要開始了。”
“來吧。”高開道淡定道,“給本王把酒倒滿!”
大夫拿刀子割開了高開道的臉,他卻談笑自若,喝酒看舞,還一邊跟義子、部將們講著當年往事。
“想當年,我初入豆子崗,投奔格謙,還只是個小卒,一次遭到隋軍圍捕,中了埋伏,格謙左右奔散,無人救援。
只有我只身殺入重圍,獨身決戰,斬殺隋兵數十人,這才替格謙殺出一條血路,成功逃脫。
事後,我也被格謙提拔為將軍。
想當年那一戰,我左盾右刀,橫衝直撞,無人可擋!”
那名大夫在他的臉上又割又鑿,叮叮噹噹好半天,高開道滿臉是血,卻依然還在那邊喝著柿子燒,邊提起當年之勇。
終於,
帶著倒鉤深入骨中的箭鏃被取下,
大夫開始幫他縫合,穿針引線,如縫補衣服一般,高開道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更沒喊一聲疼。
等縫合包紮好,
高開道卻笑著命賞賜大夫二百匹絹,然後道:“接著奏樂,接著舞。”
“大王,那該死的雙士洛,竟敢箭傷大王,我們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對,請大王再發兵攻打定州城,我等這次一定要拿下定州,將雙士洛、獨孤開遠等斬殺!”
高開道猛灌了口柿子燒酒,“夠勁,他孃的這酒真合我胃口。”
他目光掃過一眾部將,“趙州方面,還沒動靜嗎?”
“沒有,趙州的李玄通,邢州的秦武通,還有洺州的王行敏,都沒有動靜,
李逸更是在洺州永年城沒挪過窩。
什麼大將軍王,什麼大唐雙璧,不過如此,跟幽州王君廓一樣,面對咱們大王,他們連露頭都不敢。”有人大笑道。
高開道卻只是又抿了口柿子燒,他跟李逸見過數面,那人給他感覺就是雖然年輕,卻如萬年寒潭深不見底。
“多派些輕騎在趙州邊境,再派些細作去洺州,盯緊李逸和洺府兵馬,但有半點風吹草動,立馬來報。”
“大王,那李逸嚇的都不敢露頭,何必懼他?”
“盛名之下無虛士,那李逸戰河南平山南,又轉戰河南河北,一人平定百餘州,劉武周王世充竇建德等都敗在他手下,豈是浪得虛名之輩?”
“那他怎麼一直沒有半點動作?”
高開道也有些奇怪,但小心無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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