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節,金吾不禁。
夜晚燈火如晝,宮城前搭起了二十丈高的燈樓,纏錦彩、懸金玉,千盞花燈同時點燃,火樹銀花與星月交輝。
宵禁取消,坊門大開,百姓們攜妻牽子湧上街頭,觀看花燈。
長安貴族豪門之家,皆早就在家門前搭起了燈樓,造型各異,絢爛無比。
朱雀門上,
皇帝李淵撒下金錢雨,新鑄的銅開元一把把撒下,還不時會夾上一把金、銀開元,與民同樂。
又撒下一把金錢,李淵轉身回到城樓,臉上的笑容也收起了。
“大郎、二郎來。”
李淵落坐,端起一杯葡萄酒,在這喜慶的節日,這西域高昌國王親自來朝貢時帶來的上好葡萄酒,卻飲的沒什麼滋味。
那位高昌國王鞠伯雅跟李淵也是老熟人了,當初伯雅父親去世,伯雅繼位,突厥令他依附突厥習俗,伯雅開始不從,後來迫於突厥壓迫只得暫從,心中怨恨突厥,於是遣使交好中原。
楊廣西巡,伯雅領頭,組織了西域二十七國國王,前往張掖跪道迎接隋帝,又隨至長安,他最後也因此得到賜封為左光祿大夫、車師太守,封弁國公,以戚屬宇文玉波為華容公主做妻子。
他後來還隨徵高句麗,回高昌後命令國民解辮,改穿中原服飾。
可他此舉,也徹底惹怒突厥,被突厥挑動國內叛亂,伯雅被逐,在武德三年才得以平定叛亂,再登王位。
如今連續兩年來長安朝貢,參加正旦大朝。
對鞠伯雅李淵是很讚賞的,但這次來,鞠伯雅已經病重,卻還是來了,帶來了兒子鞠文泰。鞠伯雅向李淵請求,自己病逝後,大唐能夠冊立文泰繼任國王,甚至想為文泰向大唐請求賜婚。
賜婚之事,李淵還沒答應。
東突厥、西突厥、吐谷渾、高昌,紛紛向唐請婚和親,李淵一直沒肯答應,哪怕現在跟東突厥打的這麼厲害,還是處於下風,他都沒同意送公主和親,先前也只是送女妓給處羅。
隋朝時對這些胡狄蠻夷,都是賜婚過公主的,有些是宗室女冊封為公主,也有些是以皇親國戚和親,比如鞠伯雅的王妃宇文玉波。
鞠伯雅病的嚴重,御醫也說可能頂多還有一年之壽。他其實還挺年輕,但說沒就要沒了,甚至一國之王,也曾經被逐七年。
“父皇?”
李建成見李淵端著酒杯在那出怔怔出神,忍不住出聲提醒。
“哦,坐。”
李淵收回心神,
“剛收到河北八百里加急軍情,定州城失守了,獨孤開遠、雙士洛一路退敗到滹沱河北岸的無極縣城。”
李世民聽到此話,眉頭皺起,往向了太子。雖然沒直接開口指責太子,但若非太子既要親征搶功,又遲遲不出徵,甚至還下太子令,讓河北諸總管、將軍不得越境出擊,也不會導致如此結果。
李淵也望向建成。
太子愣在那,他沒想到上次借易州刺史慕容孝幹戰死,把秦王府出身的定州總管雙士洛貶降,換上了自己人的獨孤開遠,結果定州卻失守了。
“陛下,兒臣明日便領兵出征···”
李淵的目光卻盯著次子李世民,李世民嘴張了張,卻還是沒說什麼。李淵知道次子是想請旨掛帥,目光再望向太子。
心裡有些失望。
沉吟一番,“河北的局勢比預料的要壞許多,高開道引突厥人入侵,如今不僅是肆虐易定恆,而且還有一部兵馬從薊州南下,搶掠莫瀛滄,最新訊息,莫州的文安,滄州的魯城,還有瀛州的平舒,三縣皆被叛軍攻破,被搶掠一空。”
李淵下定決心。
“洺定二總管府合併為一,改為定州大總管府,李逸為定州大總管、刺史,統轄易定恆趙邢洺六州,
易州歸定州大總管府,幽州大總管府轄幽平檀燕北燕營六州,罷營州總管府。”
“授李瑗為燕州道行軍總管,李逸為定州道行軍總管,丘師利為冀州道行軍總管,各統本府兵馬,立即出兵會剿高開道。”
李淵不打算再等建成了,戰局等不得,哪怕如此一來,李逸有可能搶先太子平定高開道、擊退突厥,但李淵也等不得了。
“獨孤開遠改恆州刺史,程名振檢校洺州刺史。”
這番調整,也是為了更好的應對河北北部的戰事,南部暫時安定,那重心就得前壓。
定州是隋朝的博陵郡,地理位置重要,如今更是前線,洺定二府合併,不是定州併入洺府,而是合併後設立了定州大總管府,也是突出這大總管府的任務。
幽定兩州離的這麼近,萬一幽州還是發揮不了應有作用,那到時幽府就要換人,讓李逸把河北北部重擔都攬起來,甚至不排除把定幽二府合併。
建成聽罷,有些急了。
“陛下,兒臣明日便出兵···”
“你就算明日出兵,可趕到定州,都得小一個月,等不了你了,先讓李逸收拾局面先吧。
朕有些乏了,你們繼續賞花燈吧。”
李淵起身離開,
留下兩兒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