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乾隆三十一年,公元1766年,十一月二十日。
緬軍北路奇兵攻破盞達土司署衙蓮花山,盞達土司刀氏子弟數十人殉國,土司樓被緬兵縱火焚燒。
緬軍劫掠之後,又燒燬了距離蓮花山不遠處的太平街,向清軍後路包抄而去。
駐守銅壁關的清軍遊擊班第猝不及防,手中僅有一二百兵丁,只能死守。
第二日,緬軍翻越絕壁出現在關後,並架起大炮轟擊。
班第守關不住,只能拼死殺出,緬軍銜尾追擊,在半路追上班第,班第所部清軍近百人被殺,銅壁關陷落。
而銅壁關就是鐵壁關的後路,它的陷落,預示著清軍後路已經完全被切斷。
雲南提督李時升大驚,他完全沒想過,緬軍會這麼大膽直接攻入雲南來切斷他的後路,於是趕緊命令楞木的朱侖撤退。
朱侖早就撐不住了,狼狽率軍往鐵壁關,一路上丟盔棄甲,輜重、武器幾乎完全丟失,三千多人肉身逃回。
李時升弄不清楚身後的緬軍有多少,這時候才知道害怕了,趕緊派急使去向雲貴總督楊應琚求援。
而楊應琚此時,殺了李時升的心都有了,因為李時升這萬把人,就是全雲南所有的武力了。
楊應琚除了幾百總督標兵,根本抽調不出來任何支援力量。
難道要他新街大捷的捷報還沒到北京的時候,又讓他立刻發一封敗報去北京,請求我十全調兵救援嗎?腦袋還要不要了?再說昆明等地皇帝的眼線可不少,一旦傳揚出去那還得了。
於是為了不讓事情傳揚開來,楊應琚竟然指示屬吏將李時升的求援信燒燬,來了個我不道啊!只要敵人沒出現在我面前,嘿嘿,那就是不存在。
李時升這下傻眼了,毫無辦法的他,只能從這一萬多綠營兵再抽出九百精兵,由遊擊將軍馬成龍,守備馬雲、沈洪等人前出收復銅壁關。
同時,在銅壁關背後,臨沅鎮總兵劉德成、遊擊將軍清泰率兵兩千一百在南甸土司處駐紮,李時升也命他們從背後攻擊銅壁關,意圖前後夾擊。
但劉德成等人不是李時升嫡系,平日裡就與李時升多有齟齬,此時竟然假裝交通不暢,遷延不進。
等遊擊馬成龍到達海巴江外,遲遲不見劉德成的信使出現,於是回報李時升,言銅壁關前水流湍急,沒有劉德成等人前來,不能貿然出擊。
李時升此時已經失去了分寸,他大怒,命戈什哈把總田榮到馬成龍這裡督戰,讓他們務必渡河。
馬成龍無奈,只能親自率兵渡河,可河水湍急,沒過腰桿,清兵攜帶的火藥等完全被打溼。
此時又是寒冬臘月,雲南雖然不像北方那麼冷,但也並非一點不冷。
馬成龍所部渡河以後,官兵凍得抖成一團,武器隨意扔在地上,只顧忙著生火烘乾衣服。
就在此時,早就觀察到他們到來的緬軍突然殺出。這哪怕馬成龍素稱悍勇,面對這種情況也無能為力。
一個時辰後,馬成龍所部九百人,除了七八十個還沒渡河的以外全部被殺。
馬成龍與守備沈洪也戰死,殿後的守備馬雲僥倖逃得一條性命。
李時升得到回報,這時候腦子倒是清醒了,不再指望幾百人就打通後路。
他連派副將陳廷文、遊擊邵應泌等,抽調鐵壁關中所有能野戰的官兵三千餘,前去打通後路。
同時自己率老弱殘兵堅守鐵壁關,抵擋緬軍的進攻。
緬軍也知道已經到了關鍵時刻,遂背靠銅壁關堅守,與清軍副將陳廷文等各憑營寨,打的有來有回。
都到這種時刻了,位於銅壁關後方的臨沅鎮總兵劉德成等人,走到幹崖土司駐地時,又不走了。
他們置酒高會,還放縱兵丁擄掠婦女送到軍營淫虐,搶劫民財大吃大喝。
李時升七次下令他進攻,劉德成都置之不理。
他認為李時升這次大敗,馬上就會被懲處,自己完全可以不聽他的命令,甚至對李時升的傳令兵破口大罵。
這副做派,就連楊應琚這種不要臉的都忍不了了。
他派緬寧通判手持總督軍令前往幹崖督軍,劉德成要是再不出戰,就立斬不赦。
劉德成被逼無奈,這才出兵磨磨蹭蹭向南。
而此時,緬軍已經在中國境內縱橫數百里,殺死綠營兵一千多,殺害我邊民上萬。
他們覺得已經達到了作戰目的,害怕被清軍前後包圍,‘遂是夜於營外添設號火,散放馬匹,仍作疑兵。’實際上早已潛退。
清軍不知,圍著空營寨放槍開炮打了一天一夜,等到正午仍不見緬軍出戰,於是壯起膽子前往探查,這才知道緬軍已經遁走。
雲貴總督楊應琚得知,不趕緊鞏固防禦,竟然恬不知恥的再次上報大捷,報說斬殺緬軍五千餘,官軍大勝。
他這麼無恥,雲南上下實在無法忍受,有的官員為免被牽連,開始秘密上書我十全,告知真相。
。。。。
而就在清軍雲南綠營大現眼的時刻,暹羅的阿瑜陀耶城情況倒是好了起來。
畢竟白象王孟駁的精兵就五萬人的規模,一下少了一萬人和兩千多枝燧發槍,十幾門火炮,差別還是挺明顯的。
連最近一直躲在寺廟祈禱,祈禱佛祖顯靈趕走緬人的暹羅阿迦達王,也明顯感覺到了差別。
不過他不是選擇趁此機會鼓舞士氣,加固城防,檢修器械。
而是大擺排場,拿出精米魚肉水果等萬餘斤,犒勞這些天跟他一起祈禱的僧侶,又出動王室儀仗,浩浩蕩蕩的到城內各處寺廟佈施。
這簡直逆天,要知道緬軍圍城足足十一個月了,如今的阿瑜陀耶城別說普通百姓,就是鄭信這種級別的勳貴大臣,都只能以米粥、果乾勉強吃飽。
披耶碧武裡鄭泰來訪,鄭信招待他的也僅僅是鮮魚米粉,還一人就一碗,多了沒有。
普通計程車兵混個肚飽都很難,平民一天只能吃一頓,老弱婦孺已經處於奄奄一息的狀態了。
披統帥站在鄭信背後,看著阿迦達王聲勢浩大的禮佛隊伍,眼淚嘩嘩的流。
在鄭信的陣營之中,他是最為忠於暹羅國的,此刻難受的如同萬箭穿心,崩潰低吼道:“先王駕崩前,就不欲讓阿迦達繼位。
今日來看,先王何其英明,此種姿態,簡直與徽欽二宗無異,不如桀紂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