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裡發生的事情。
高羽等人也全都看在眼裡,但都沒有多說什麼。
大家都很清楚。
高歡是一個極為有主見的人,而且頭腦十分清楚,這件事如何處理讓高歡自己來決定最好。
再說。
本身也就是高歡的私事。
高羽一開始覺得自己身為一個現代人,對古人在認知層面有著降維打擊的能力,可接二連三的事情發生後,他對高歡那叫一個心服口服。
能夠在史書留名,最終一路從底層軍戶一躍成權傾天下的高王,真不是善善之輩,他那點所謂的‘認知’和‘見識’一遇到事情的時候,跟人家壓根沒法比。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靜待結果!雖說史書中,關於北朝這一時期的歷史記錄在很多人物傳記裡有諸多矛盾之處,但都統一記載了,婁昭君對高歡一見傾心,最終成為高歡的髮妻。
相信史書就完事了!
夜裡。
高歡手裡拿著寫有婁昭君生辰八字的紙條,眉頭時而舒緩,時而緊皺,表情也極為糾結。
他知曉自己即將做出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一個決策!退一步,繼續以懷朔軍戶的身份苟活於世上。
高樹生已經戰死。
那麼高家需有人頂上外出值守與柔然作戰,自己可能會像高數生一樣不知道何時就死在一次與柔然的作戰中,甚至連完整的屍首都不一定能留下。
進一步,那便是用命去賭,去博,去攀附婁家!思考良久,高歡面露狠色,眼神也不再迷惘,糾結,轉而是極為堅定!
他本就孑然一身,何必瞻前顧後?何必惜身?既是賭博,那便需要有賭本,他唯一的賭本便是這條命!
成了!
他便從此一飛沖天!吱扭。
高歡剛在心中下定決心,房門便被人推開,高羽出現在門口,“阿哥果然未曾入睡。”
“二郎?可是有事?”
“算是吧。”
高羽直接走進房內坐在高歡身側,他自己也琢磨了半天,回想著這些天高歡說的話。
一直將婁昭君捧的很高,還有便是覺得自己軍戶的身份過於卑微。
難道這就是讓高歡猶豫的癥結?他今天便是為了幫高歡解開這個癥結而來。
坐下後,高羽道,“阿哥可是還在為婁家之女的事情所猶豫不決?亦或是覺得自己區區一軍戶配不上?”
高歡沒有言語而是等著高羽將話給說完。
“阿哥其實不必糾結於此,昔漢昭烈帝,在市集不過區區一織蓆販履之輩,但逢人便說乃漢室宗親之後,阿哥亦可學之。”
“我高家如今雖為一落魄軍戶,但亦傳代至今,祖上必然顯貴,阿哥完全可以自稱為渤海高氏之後,婁家還能真去找高家求證不成?”
高羽就是現代人的思路。
無論古今,社會總是在淘汰那些活不下來的人。
往上追溯幾代誰還不是個達官顯貴之後呢?古代更是如此!
就這個生產力水平,祖上不闊,沒有家產的積累,怎麼可能一直往下傳宗接代?古人面對天災來臨時的抗風險能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況且。
渤海高氏在這個時代算不上‘高門’,充其量跟婁家同一水準,真要有心攀附人家也不會像‘盧、李、鄭、崔’那般計較。
婁家信不信不重要,先把自己的‘身價’抬高再說,就像漢高祖劉邦一樣,身無分文也有‘賀萬錢’的臉皮和膽量!高歡頗為詫異的看著高羽,第一反應便是誰教高羽這麼說話的?但……
似乎以兄弟倆的交際圈,也沒人能教高羽說出這番話。
自家的二弟,只是年少,但就這膽識卻已是了得,他似乎還是小看了自己的二弟。
高羽也只是點到為止,沒有過多的細說。
誰知,高歡只是看了他一眼,道,“何須自稱,我家祖上便是渤海高氏,二郎何以數典忘宗?”
高羽一愣,隨後一琢磨,便笑了。
“該死該死,想來是我上次從馬上跌落尚未痊癒,竟然忘記如此重要的事情。”
高歡也跟著笑了笑。
………………
翌日。
高歡早早的便出了門,騎著婁昭君所贈與的黑色駿馬一路出城直奔婁家塢堡所在之處。
面對看門的家僕直接表明身份,婁昭君這些天出手如此闊綽的贈禮,婁家家主必然知曉。
果然。
高歡被放行,來到塢堡內部見到了婁昭君他爹,婁內幹,也沒有過多客套的廢話,直接闡明來意,將地契歸還,並且說明所贈布帛、錢、物盡數都放在懷朔城內的宅院裡,自己沒有動分毫,原封不動的歸還。
“感謝婁家小娘子的美意,賀六渾區區一軍戶,卻是不敢有非分之想。”
說罷,高歡便離開此處,甚至是將那匹黑色駿馬也交給婁家家僕,自己則騎上從好友那裡借來的馬而歸。
婁內幹見高歡離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圖眼前小利,深知其中利害,倒是有些手段和心性,可惜只是區區一軍戶。”
回去的路上。
高歡並沒有策馬狂奔,他在等……
這其實是他的一場賭博!直接上門表明身份退還贈禮,婁昭君肯定會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