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瓌這話,擲地有聲,宛若驚雷。
厙狄幹、達奚武二人也是猛地抬頭看向他,眼神中多了幾分欣賞,這個蠕蠕王,起碼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另外一側的阿史那兄弟反應極快,跪倒在地,眼眶通紅,甚至還用力的擠出幾滴淚珠。
“大汗!阿史那部全員願為甲冑,誓死護衛大汗周全,懇請大王令阿史那部與大王共進退同生死!”
其餘部落酋長見此也立刻表態。
甭管是做做樣子,還是真被阿那瓌的勇氣所折服。
起碼士氣是提上來了。
阿那瓌拿出了身為草原之主該有的氣度。
他親自將麾下酋長挨個攙扶起來,接著又目光灼灼的看向高羽,之前他只知高羽有萬夫莫敵之勇,沒曾想對方在兵法上也如此讓他歎服。
這等人傑,竟然只能在邊鎮做區區一軍主?
何其不公!
此等英才,當為我所用!此戰若勝,他定當不惜代價進行招攬。
阿那瓌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大喊道,“來人!上酒!”
“高郞所提之戰法,深得我心,此戰若潰高車,高郞當為首功!”
說罷!
他從一旁親衛手中取走酒罐,親自為高羽斟滿。
高羽倒也不客氣,爽快的將碗中酒一飲而盡,“謝大汗賜酒!”
………………
轟隆隆。
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此起彼伏,其聲響彷彿陰雨天的悶雷。
伊匐在親衛的簇擁下,縱馬而來。
越居連忙下馬,跪在伊匐馬前。
伊匐面無表情看著他,話語中卻蘊含著惱怒,“越居吐豆發,數日以來,你一直在追著柔然人的屁股跑,今日可有給我帶來好訊息?”
越居乃是伊匐之弟,也是高車王族血脈,與伊匐乃是血親,不然也不會被封為吐豆發。
高車部族裡,軍事統帥便被稱為‘吐豆發’。
越居惶恐不已,連忙替自己辯解,“請候婁匐勒(大汗)放心,阿那瓌跑不掉的!他們已被咱們逼得走投無路,一路逃往鹿渾海去了。”
根河與弱洛水是兩條草原上的大水,在地圖上呈現如河套平原一般的‘幾’字型,只不過不像河套平原那麼平坦呈‘一’字形狀,而是顯得腦袋有些尖尖的,更像一個‘人’字。
弱洛水匯入根河,而根河最終會匯入於巳尼大水,也就是北海。
後世稱之為貝加爾湖的便是。
兩水之間土地肥沃,正是草原王庭的腹地,鹿渾海便位於其間。
柔然大軍從南邊過來,高車大軍是從北方南下。
這些天的行軍,等於雙方現在互換了位置。
柔然到了西北方向,高車大軍反而是在柔然的東南方。
聞言,伊匐的臉上總算有了些許笑意。
這是他多日來聽到的最好的訊息。
等於說柔然人一頭鑽進了天然的包圍圈內,不枉費他十幾萬大軍兵分幾路如圍獵一般不斷的驅趕柔然大軍。
越居也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位哥哥喜怒無常,好在今天他帶來的是好訊息。
“如天神的候婁匐勒!遊騎已經探查了柔然人駐紮過的營地,比起上一次,其灶火數量,減少了足有三四百,想來是阿那瓌手下的部落覺得沒有勝算,開始大規模逃亡了!”
伊匐點點頭,而一旁一名面板白皙,深目高鼻,鬚髮濃密帶著尖頂頭盔的人開口。
這便是嚈噠人派來協助伊匐的,喚作巴圖。
他高車語說的比較彆扭,到最後索性直接說起了匈奴話,“柔然人主動往死路走,怕不是有詐,還是得多加小心才是。”
伊匐卻不以為然,是不是有詐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
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柔然人。
只要找到了柔然人。
無論對方有什麼奸謀,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他也有訊息渠道得知,南邊的中原大國其實只派遣了幾千士卒,草原上投奔的部落看到阿那瓌的實力不如預想,然後叛逃這是很正常的情況。
很合理。
草原部落,可不講仁義禮智信。
誰拳頭大,他們聽誰的。
再說!
十五萬打五萬,優勢在我。
伊匐當即下令。
“全速追擊!傳令給那幾只偏師,讓他們與我合圍柔然人!莫要給阿那瓌部越過根河,獲得喘息的機會!”
………………
阿那瓌駕馬來到一處小丘,居高而望。
遠遠望去能看到根河如蜿蜒盤旋在草地上的銀色巨龍,河水奔騰朝著北邊流去,最主要是在河流旁邊是長著茂密森林的緩坡丘陵,有森林跟河水阻礙,中間最多隻能展開大概七八萬人,這樣以來,高車大軍便無法全面展開,讓他們人數多的優勢不能得到完美髮揮。
這便是他所挑選的決戰之地!
“全軍安營紮寨!”
又過一日,遊騎帶來了最新的訊息。
高車人大軍已經距此不遠了,大概再有一日,便會追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