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指明必須由您親啟
字字如刀,精準地切中了吳硯卿此刻最大的心病——西南失控!
魏若白沒有一句安慰,沒有一句辯解,甚至沒有提及自身所受的汙名與困境。
他所有的謀劃,依然圍繞著如何幫她穩住局面,如何在絕境中尋找一線生機。
吳硯卿緊緊攥著信箋,將她瞬間拉回了過往的歲月長河……
當年,她只是太子府邸中一個姿色出眾的次妃,但孃家勢力普通,前途黯淡。
魏若白那時已是先帝(當時的太子)身邊嶄露頭角的年輕屬官,來自河東魏家,一個雖非頂級門閥卻也底蘊深厚的官宦世家。
她記得,每次在府中花園、迴廊偶遇,這個面容清俊、眼神深邃的年輕官員,總是遠遠地就停下腳步,垂下眼簾,恭敬行禮,然後匆匆離開,彷彿多看她一眼都是褻瀆。
她起初以為這是世家子弟的矜持守禮,或者是對她次妃身份的敬畏。
後來,她留心觀察。
發現魏若白在面對其他王妃、甚至面對太子妃時,雖然恭敬,但目光坦然,言語清晰。
唯獨對她……那低垂的眼簾下,似乎總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緊張和……慌亂?
那不是敬畏,更像是一種少年郎面對心儀女子時笨拙的羞澀與迴避。
再後來,太子登基,她成了貴妃,地位尊崇。
魏若白也水漲船高,成為御前頗為倚重的謀士。
在御書房議政時,他引經據典,剖析利害,目光銳利,言辭犀利,連先帝也常常讚許。
那時的他,意氣風發,智珠在握,哪裡還有半分在她面前低眉順眼的影子?
這發現,在當時並未讓她欣喜,反而覺得有些可笑,甚至隱隱有些不屑。
她吳硯卿的目標是更高的位置,是兒子的未來,怎會將一個臣子的傾慕放在眼裡?
她自持貴妃身份,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這份隱秘的仰慕,視其為一種點綴,一種證明她魅力的工具,從未真正放在心上。
然而,宮廷的爭鬥遠比想象中殘酷。
隨著兒子漸漸長大,太子病薨,四皇子夏明澄羽翼漸豐,皇后咄咄逼人,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她不想成為宮斗的犧牲品,更不想兒子被無聲無息地抹去。
孤立無援之際,她想到了那個總是偷偷看她、在她面前會臉紅的魏若白。
一次精心安排的“偶遇”後,她屏退左右,第一次直視著魏若白的眼睛,沒有貴妃的威儀,低聲訴說著自己的擔憂和對未來的恐懼。
她沒有明說要求,只是暗示不想坐以待斃。
魏若白當時什麼也沒問,只是深深地看著她,眼神複雜,有震驚,有痛惜,最終化為一種決絕的堅定。
他只說了一句:“娘娘放心,臣……明白。”
從那以後,一切都變了。
魏若白開始不動聲色地為她佈局。
他利用職務之便,讓她逐漸掌握了一部分禁軍的實權。
同時耐心地蒐集著夏明澄及其黨羽的罪證,那些或大或小、或真或假,但足以在關鍵時刻給予致命一擊的證據,被他小心翼翼地整理、歸檔。
奪位失敗,天陽城她帶著兒子夏明倫,在喊殺聲中倉皇逃竄,幾近絕望。
又是魏若白!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避開了夏明澄的搜捕網,帶著一小隊絕對忠誠的死士,將她母子二人秘密送出京師,一路護送至相對安全的區域。
後來,為了嫁禍夏明澄,徹底攪亂局勢……也是魏若白出手了。
當楊國公遇刺身亡,所有證據都隱隱指向夏明澄時,她震驚於計策的成功,也曾帶著一絲埋怨對魏若白說:“此計……未免太過酷烈了些。”
魏若白只是沉默片刻,低聲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國公之死,可激怒軍侯系全力對抗夏明澄。於娘娘大業,利大於弊。”
她最終預設了。
為了權力,為了兒子,她選擇了接受這份染血的“幫助”。
如今……
看著手中這封在謠言最盛、她最孤立無援之時送來的密信。
這個被她曾視為工具、視為仰慕者的男人,在她眾叛親離、名聲掃地、焦頭爛額之際,依然在暗處殫精竭慮地為她謀劃,為她尋找破局之策!
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聲被汙衊為“姦夫”,他想的,依然是如何幫她穩住西南,如何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
這份不計代價、不問回報的守護,讓吳硯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一絲遲來的、混雜著愧疚的複雜情愫。
她第一次真正意識到,魏若白對她的感情,或許比她想象的要深沉得多,也純粹得多。
讓她竟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暖意和難以言喻的安心。
“魏若白……”她低聲念著這個名字,指尖輕輕撫過信箋上那熟悉的字跡,彷彿在觸控一個遙遠而溫暖的夢。
她深吸一口氣,眼中所有的迷茫、慌亂、怨恨都被一種決絕的冷靜所取代。
“吳徵一!”她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冷厲。
“在!”吳徵一立刻閃身入內。
“擬旨!”吳硯卿的聲音斬釘截鐵。
當西夏朝廷天使帶著兩道截然不同的聖旨抵達西南漢川軍駐地帥府時,秦崇山正躲在帥府深處,抱著酒罈趟在地上。
聽到自己被“榮升”為西南副督帥、即刻進京“休養參贊”的訊息時,他先是狂喜,以為自己終於脫離了這該死的西南前線,可以到安全的平陽享福了!
但緊接著,看到天使那毫無溫度的眼神和隨行禁軍冷漠的姿態,他瞬間明白了。
這哪裡是升官?分明是明升暗降,是把他當作人質押去平陽,好控制他那在漢川軍當大將的兒子秦昌!
“不……我不去!我病了!我病得很重!不能長途跋涉!”秦崇山臉色慘白,試圖耍賴。
“秦副督帥,”天使皮笑肉不笑,“太后體恤您勞苦功高,特意安排了最好的御醫在行營等候。
平陽氣候溫和,最是適合休養。
您若執意抗旨,這病……恐怕就坐實了,漢川軍上下,怕是要擔個‘挾持主帥、圖謀不軌’的罪名啊。”
話語中的威脅,冰冷刺骨。
秦崇山看著天使身後那些按著刀柄的禁軍,再看看聖旨上那鮮紅的寶璽,渾身力氣彷彿被抽空,像一灘爛泥般癱坐在椅子上。
完了,他的好日子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