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甚合朕意
再到此刻聽完第二條時的……一種近乎冷酷的欣賞。
他緩緩踱步到巨大的大夏疆域圖前,手指劃過平陽城、劃過井口谷、劃過皇甫密控制的地盤。
“好……好一個‘偽君子’!好一個‘雙簧戲’!”夏明澄的聲音帶著一種殘忍的愉悅,“葉泰,你這二策,釜底抽薪,誅心為上!甚合朕意!”
他猛地轉身,眼中只剩下狠絕的殺伐:“立刻去辦!調動你手下所有能調動的暗樁、細作、市井無賴!不惜一切代價,把這兩條謠言,給朕像瘟疫一樣散播出去!
西夏平陽城,皇甫密的老巢,嚴星楚的地盤,還有那些所謂的‘盟友’境內,朕要這謠言無處不在!
傳得越離奇,越有鼻子有眼越好!朕要看看,吳硯卿那個老虔婆,皇甫密那個偽君子,還有那個嚴星楚,如何應對這滔天的髒水!”
“屬下遵旨!”葉泰心中一塊巨石落地,知道自己的命暫時保住了,連忙叩首領命,聲音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顫抖和即將執行毒計的亢奮。
“記住,”夏明澄的聲音如同冬月寒風,吹在葉泰背上,“朕只看結果。平陽城亂不起來,皇甫密的名聲臭不了……你就提頭來見!”
“屬下明白!定不負陛下重託!”葉泰再次重重叩首,然後迅速起身,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大殿,去佈置那張更陰險、更致命的謠言之網。
殿內,又只剩下夏明澄一人。
他走到御案旁,拿起那份宣告陳彥失敗的密報,冷笑一聲,隨手丟進了角落燃燒的炭盆。
“僵局?”他低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御案,“那就把棋盤徹底掀翻!看誰先被這渾水淹死!
皇甫密……嚴星楚……吳硯卿……朕倒要看看,你們這脆弱的同盟,經得起幾次這樣的釜底抽薪!”
三日,僅僅三日。
夏明澄淬毒的謠言,如同最致命的瘟疫,藉著葉泰手下無孔不入的暗樁、市井貪婪的舌根、以及人心深處那點對宮廷秘辛的獵奇,悄無聲息又迅猛地席捲了整個西夏國都平陽城。
它不再僅僅是城牆根下的竊竊私語,甚至已經滲透進了巍峨的宮牆。
晨光熹微,本該是寧神的時刻。
吳硯卿的寢宮內,上好的寧神香嫋嫋升起,卻絲毫驅不散殿內主位之人眉宇間那團幾乎凝成實質的陰鷙與狂怒。
吳硯卿保養得宜的臉上,脂粉也掩蓋不住眼下的青黑。
案几上堆積的奏報,她一分也沒心思看。
“母后……”一個帶著幾分少年清朗,卻又明顯底氣不足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十六歲的皇帝夏明倫坐在下首,手裡無意識地撥弄著一份奏摺的邊角。
他身形還有些單薄,臉上帶著屬於這個年紀的些許懵懂和不安,眼神躲閃地瞟向吳硯卿。
吳硯卿強壓下心頭戾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皇帝有何事?”
然而那語調裡透出的緊繃,還是讓夏明倫縮了縮脖子。
少年皇帝猶豫了一下,似乎鼓足了勇氣,聲音細若蚊吶:“母后……宮外……宮外那些人都在傳……說……說朕……說朕不是先帝的兒子……”
他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彷彿急於尋求一個能安撫內心的答案:“他們說是魏卿……魏若白……母后,這……這到底是不是真的?朕……朕到底是誰的兒子?”
轟——!
吳硯卿只覺得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緊接著是足以焚燬理智的狂怒!
那是一種被最卑劣手段徹底撕開遮羞布、被親生骨血當面質疑的極致羞辱與暴怒!
“放肆!!!”
一聲尖銳到破音的厲喝如同驚雷炸響!
殿內侍立的宮女太監們嚇得魂飛魄散,齊刷刷地跪倒在地,以頭觸地,瑟瑟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喘。
吳硯卿起身幾步衝到夏明倫面前,蔥白手指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
她猛地抬起手,似乎想狠狠扇過去,但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讓她死死攥緊了拳頭。
她胸口劇烈起伏,眼中燃燒著駭人的火焰,死死盯著被嚇得臉色煞白、幾乎要哭出來的少年。
“誰?是誰敢在你面前嚼這種下作至極的舌根!這是夏明澄那弒父禽獸的毒計!是東夏細作的汙衊!是要毀了我大夏的江山社稷!”
吳硯卿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嘶啞變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你是哀家的兒子!是先帝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皇子!是先帝臨終託付江山、名正言順的皇帝!、魏若白?他算什麼東西!一個外臣!一個為哀家、為朝廷出謀劃策的臣子!哀家與他清清白白,日月可鑑!”
她猛地轉身,鳳目如電,掃過地上那些抖得像篩糠的宮人,眼神陰冷如毒蛇:“查!給哀家徹查!
今日皇帝身邊伺候的,聽到皇帝問出這等混賬話的,一個都不許放過!
吳徵一的人呢?死絕了嗎!給哀家把那些亂嚼舌根、惑亂聖聽的狗奴才,統統抓起來!拔了他們的舌頭!凌遲處死!”
她的咆哮在空曠的殿內迴盪。
夏明倫被這從未見過的母親形象徹底嚇懵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幾乎在吳硯卿於殿內爆發雷霆之怒的同時,魏府大門緊閉。
往日裡雖不顯赫但葉門庭有序的魏府,此刻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府內僕役個個屏息凝神,走路都踮著腳尖,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書房內,魏若白一身素色青袍,背對著門口,靜靜地看著牆上懸掛的一幅字:“慎獨”。
眼神深處是難以言喻的疲憊、屈辱和一絲冰冷的憤怒。
“老爺……”老管家佝僂著腰,小心翼翼地走進來,聲音壓得極低,“宮裡……太后那邊,今日未曾召見。還有,門房回報,今日已有三撥不明身份的人在府外街角探頭探腦……”
魏若白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復又睜開。
他揮了揮手,聲音沙啞卻異常平靜:“知道了。閉門謝客。無論誰遞帖子,一概不見。就說……就說老夫偶感風寒,需要靜養。”
無需吳硯卿的暗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敏感。
那姦夫、野種生父的汙水,足以將他釘死在恥辱柱上,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