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一般,怎麼敢和汗血馬比!”聽到好友誇讚,石超開懷大笑,而後他打量周遭,奇怪道:“怎麼只有你一人,你那老師呢?”
在守孝結束後,拜師李密之前,劉羨常和石超到萬安山中游獵,晝夜不停,好不快活。但在拜師後,劉羨躬耕田野,這種好時光也就一去不復返了。石超對此多有腹誹,以為這位空空山人是沒事找事,因此也漸漸來東塢少了,這也是劉羨不喜李密的一大原因。現在也就是在打獵之後,石超大概會繞一段路,特意來看看劉羨,今天也不例外。
聽說李密生了重病,臥床不起,石超哈哈一聲,當即拍掌道:“我就說惡有惡報,那個老頭整天一副苦臉,像人人都欠了他三刀債,活該上天收他。”
這話很不禮貌,聽得小梅冷哼了一聲,劉羨也很尷尬,不知道怎麼接話才好。
好在石超當小梅不存在,直接把這個話題略了過去,又問道:“這麼說,你現在是無事可做咯?”
劉羨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一時間諤諤道:“大概吧……”
石超一把拉過他,不滿道:“什麼叫大概,那老頭不都兩腿一蹬了?有誰管你?有空就是有空。”
劉羨問他:“你要幹什麼?不是才打獵回來嗎?難道還要帶我再去?”
石超道:“嗨,這不是我借的六叔的馬嗎?還要給他還回去,所以等會我要去他的私宅。你要是有空,我可以帶你過去。”
“去那裡幹什麼?”
“帶你長長見識。”石超摸著身旁雄壯的黑龍駒,頗為自豪地談笑道,“怎麼?你沒聽說過石崇金谷園的名號嗎?”
“你是說梓澤的那個金谷園?”劉羨恍然。
“當然!”
要說洛陽這段時間最出名的兩人,既不在文壇,也不在政壇,更不在軍界,他們便是王愷與石崇。
這兩人一位是已故文明皇后王元姬的弟弟,一位是樂陵郡公石苞的庶子,雖然出身高貴,卻無甚大權,按理來說,本不應該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當一個富貴閒人便是了。但令人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兩位偏偏在富貴兩字上鬥出了花樣。
如何把生活過得奢侈,說起來簡單,無非就是多花錢罷了。但如何花得賞心悅目,如何花得特立獨行,如何花得耳目一新,就是一個大學問。最俗的方式就是把所有的東西都換成金的,整一個金碧輝煌,但一來這太不風雅,二來黃金無甚實際用處,三來也很難弄到這麼多黃金,故而是最不切實際的做法。
最初是由誰開始鬥富,現在已經是說不清的事了。但毫無疑問的是,兩位當事人都樂在其中。等眾人大概知道有這麼一回事的時候,王愷公已經在用糖水來涮鍋,石六郎則是燒蠟燭做飯。
後來王愷經商,自青州弄來了長達四十里的紫絲布步障,可以圍下整座洛陽城。石崇不甘示弱,從蜀地緊急調來了五十里長的錦繡步障,可以環繞整座萬安山。
王愷別出心裁,又在幷州買來了三十石赤石脂,將府中上下塗抹得朱正色明。石崇緊隨其後,在湘南採購了五十石花椒,磨成碎屑塗抹牆壁,周遭三里皆可聞香。
到現在,兩位又開始飆上了牛車。
按理來說,牛車的速度是遠不如馬車的,可越是這樣,越能看出鬥富的底蘊。
王愷家的牛叫八百里,號稱能一天一夜急奔八百里,而石崇家的牛則乾脆叫寶赤菟,顧名思義,就是比當年呂布的坐騎赤菟還要珍奇。現在兩家經常出遊,旁人也不知他倆有何要務,莫名其妙就看見兩車鞭牛狂奔,雙方在大道上你追我趕,風馳電掣。往往一個加速轉彎,行人只看到車影一晃而過,眼前就僅剩車塵了。
兩人鬥富的規模之大,內容之奇,就連身在東塢躬耕的劉羨也有所耳聞。他還聽說最近石崇在京城東北二十七里處,也就邙山的金谷洞處,盤下了一千畝地,直接改建成別館莊園,其中鑿石穿水,挖湖開塘,亭臺樓閣,高低錯落,又被人稱作梓澤。京畿內傳說,這金谷園豪奢可比皇室,雅緻猶有勝之。
劉羨本以為這是無知之人傳的玩笑話。畢竟露富到如此地步,無論是做人做事,都沒有道理可講,石崇身為名門之後,按理不至於如此,故而也就一笑了之。不料今日聽石超言語,倒不似虛言了。
去不去呢?劉羨有些猶豫,他的內心是傾向於不去更多一些的,畢竟李密如今病重,他就算不喜歡這位老師,也要顧全弟子的禮節。便說:“我不請自往,是否太過冒昧……”
石超不耐煩道:“有什麼冒昧的,我是他侄子,你是我朋友,我帶你去,不算什麼外人。”
劉羨本想另找個理由婉拒,不料身後的小梅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問道:“這位公子是出身石家嗎?”
劉羨不明所以,但還是低首稱是。小梅頓時激動起來,說道:“那公子能帶我過去嗎?我記得阿姊就是被賣到石家,我想看看她……”
被賣到石家?劉羨一愣,隨即瞭然,石崇鬥富如此,多買奴婢也是情理中事,只是不料如此之巧,竟買到自己家的佃戶裡了。
可石超顯然不會讓自己帶小梅,劉羨想了片刻,心中便有了定計。他對小梅問:“你阿姊叫什麼名字?”
“何青。”
“你去不方便。”劉羨捏了捏小梅的苦臉,安慰她道,“但我會找一找的,如果她過得不好,我就把她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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