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劉羨的童年不同,尚柔的童年是非常受人寵愛的,正因為如此,她也知道如何去愛別人。婚事定下來時,母親秦氏就攔著鄄城公說:“聽說安樂公家教不好,你把阿蘿嫁過去,不是害她嗎?”
鄄城公曹志回答:“我看中的是劉懷衝這個人,阿蘿是嫁給他,又是不是嫁給安樂公。”
父母相持不下,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只好問尚柔的意見,尚柔想想就說:“他和大人比起來如何?”
曹志笑道:“他才華十倍於我。”
尚柔就點頭說:“那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
婚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不過隨著婚期的臨近,鄄城公府也出現了一些意外。那就是鄄城公的身體變差了,冬日裡屢屢氣喘,莫名地開始畏寒,有時會甚至一睡六七個時辰不醒,這讓鄄城公更加重視這次婚禮。
妻子對他抱怨說:“女兒養起來可真是傷心,養到最可愛的時候卻不得不親手送人。”
鄄城公看她煩亂的樣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每每聽到這樣的牢騷,他都忍不住“撲哧”輕笑出聲。妻子還義正詞嚴地質問“有什麼好笑的”,所以就顯得愈發好笑了。
“你作為他的親生父親,難道不感到傷感嗎?”
“自然是傷感寂寞的。”鄄城公說。
這點毋庸否認,作為自己最小的女兒,曹志對尚柔投注了最大的關愛,十數年如一日。這顆掌上明珠要贈予他人,此種心境誰能比他更明瞭呢?但人是獨立的,總是要分別的,自己再過個三四年,也會離開人世,把女兒託付給真正值得的人,才是對女兒最大的關愛。
故而他看得很透,對妻子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福緣,我們自己盡了人事就可以了。”
“婚禮的事——”前段時間,秦氏商量著想把婚禮辦得風光一些,畢竟是從鄄城公府出嫁,可以邀來京中的很多權貴。但她費盡了口舌,鄄城公卻怎麼也不同意。
“不用費事。安樂公府雖說名義上與我們門當戶對,但他們到底沒融入這個圈子。我們把婚禮辦得太風光,反而對阿蘿以後不好。”
至於為什麼不好,鄄城公沒說透:如若太過隆重,反而會讓安樂公府覺得自己是弱勢的一方,不利於他們接納新娘,也不利於夫妻之間的情感。鄄城公考慮的就是這樣面面俱到。
“不過,倒可以在阿蘿的嫁妝裡存一筆錢。”鄄城公最後出了一個主意,“安樂公府連年被打壓,家裡恐怕不算富裕。以後懷衝要步入仕途,少不了要用錢的地方,我們可以先給阿蘿,以後救急的時候再拿出來用。”
說是一筆錢,但鄄城公幾乎把家裡所有的存金都拿了出來,整整一千枚馬蹄金,三座箱子,藏匿在尚柔的四車嫁妝中間,卻沒有寫進嫁妝目錄裡,可以說是尚柔的私房錢。這個數額,也相當於鄄城公府五年多來的積累,在洛陽最頂尖的權貴中,也是不可小覷的一筆錢。鄄城公把這事告訴尚柔時,叮囑道:“切記,這筆金子,要在你夫君遭遇緊要關頭時才拿出來使用。”
而尚柔歪著腦袋,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
成婚當日,劉羨天沒亮就醒了,他按照往常的習慣般做起了功課,可實在有些心不在焉。因為他一轉首就能看見院中停放的墨車,提醒著他今日是個極為重大的日子。
等到終於做完功課後,他勉強潛心靜氣。而此時,府裡府外的人,早都為這次婚禮忙碌開了。
女方的嫁妝已經送過來,滿滿有十五箱之多,陪嫁的幾個婢女已經連夜收拾好了婚床與婚房,一面打掃庭院,一面不斷地上下打量劉羨。該請的客人們也都到得七七八八,劉羨則被大伯母費秀拉到屋裡換上婚服,是一身極為寬大的皂邊絳色婚袍,再走出房門,大家都是眼前一亮,如朱浮、來福、阿春等府中的老人們紛紛向他祝賀道:
“這是哪裡來的佳公子?”
“能看見公子大婚,我死而無憾了。”
“公子新婚,一定要長長久久啊。”
在大家熱鬧的祝福聲中,劉羨的忐忑盡數消除了,他這時候不再感覺到有重擔,反而感覺到一股由內而外的力量,促使他相信自己能取得幸福,就這樣,他踏上了迎親之旅。
他是中午出發的,郤安和張固兩人一左一右,稍稍落後於他,前面大概有二十名僕人在吹打撒花,後面則跟著一輛載新娘的墨車,兩輛裝飾華麗的從車。
他們從城東走到城西,大約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看見了鄄城公府。門口紅豔豔的篝火已經點亮了,門簷下還高掛著八個大紅燈籠,放出朦朦朧朧的光華。
“新郎駕到——”鄄城公府的小廝看見了,在門前高聲叫道,那音調好似遠方的狗吠。
而後,曹尚柔的手由他母親攙著,靜靜地走了出來。她穿得是一身鳳鳥圖案的絳色婚裙,手持一隻團扇,在眾人前遮蓋自己的容顏。但在兩人相交錯的一瞬間,他們都下意識地瞟向對方,眼神極短地撞上後,兩人都慌忙分開了。
“好美的姑娘!”劉羨佯裝目不斜視,實際上卻一陣心悸,他想回頭再看,又感覺自己有些失禮,好容易才硬生生忍住了。這時鄄城公走向前,對劉羨說了一些祝福和衷告,可劉羨腦中全是新娘的樣貌,全然心不在焉,只是表面上連連稱是。
而後他與岳丈一家拜別,騎著馬帶新娘回家。
周圍的人都在對著劉羨一行人喧鬧指點,可劉羨有些心不在焉,他感知的到,新娘的眼眸正在墨車的黑紗後注視著自己,一時間,他有些不敢放鬆,儘量挺直了胸膛,想保持著一個最完美的形象。
但很快,他就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什麼呀,這是要和自己共度終生的人,裝個樣子有什麼用呢?真實的自己是遮掩不住的,幸福也不是靠體面得來的。
所以他又鬆弛下來,轉首對墨車一笑,而後對著往來的過客頻頻揮手致意。
終於,一行人回到了安樂公府。新郎下馬,新娘下車,兩位新人並肩而立,到堂前一同沃盥洗手。而後坐到端坐主堂前,合牢而食,合巹而飲,也就是從此刻開始,夫妻二人正式結為一體,兩人將同甘共苦,休慼與共。
接下來便是接待賓客、前輩、鄉人、朋友,大家一起用餐。夥計們也都興高采烈地找地方站著吃飯。
這之間,新娘新郎各自忙著給熟人敬酒,完全沒有閒暇下來相互敘說的機會。
待到宴席結束,客人散盡,僕人們也識趣地退下後,整個堂屋裡就只剩下劉羨、尚柔,以及堂中的一抹燭焰。
劉羨注視著這位曹操的曾孫女,開口說:“阿蘿,今日開始,你我就是夫妻,但願你我能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尚柔看著劉羨,鵝蛋臉上佈滿了紅霞,也不知是喝醉了酒,還是有些害羞,她細聲應道:“小女子不才,願與夫君白頭偕老,共赴來世。”
看著新婚妻子的面容,劉羨的手有些發顫,他從懷中取出母親留下的鳳紋牡丹玉簪,輕輕撫過尚柔的青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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