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庭漢裔

第372章 成都王離京

劉羨聽到呼喚聲,朝聲源處望去,果然是石勒這個羯胡。他正擠在人群之中,一面往前擠,一面朝自己不停地揮手,好容易才擠了進來。他的臉上掛著一貫樂天派的笑容,見面就和劉羨勾肩搭背,感嘆道:“你真是變紅人了,一轉眼一個多月根本見不到人,眼下還被這麼多人圍著,險些擠死我了!”

劉羨則打量著他身上穿著的綢緞袍服,還有頭頂不倫不類的束冠,也玩笑道:“你也不賴啊!還記得十幾年前你說要飛黃騰達,現在你可算是做到了。”

由於汲縣之戰的功勞,汲桑石勒一行人也得到了封賞,汲桑被封了個東亭侯,石勒則是被封了個關內侯,在如今遍地公侯的洛陽朝廷,這或許不算什麼爵位。但對於此前還在亡命天涯的樂平馬賊來說,卻算是徹底翻身了。

“哈哈,這才哪到哪啊!”石勒對此當然是非常受用的,但他隨即又自吹自擂道:“眼下雖然值得高興,但不過是我人生的一個小小節點,劉羨,你看著吧,我以後還能再創輝煌呢!”

“哦?”劉羨見他如此自信,不由問道:“那你以後有何打算?不留在京畿嗎?”

“京畿有什麼好待的?我以前就來過了嘛!這洛陽城雖大,但是可供人賓士的地方卻小。別忘了,我是屬馬的人,不自由的地方,我可不願意多待。”

說到這,石勒指著不遠處的盧志,得意洋洋地道:“我們已經和那位盧長史說好了,他很欣賞我們。等回到河北,就讓我義兄去擔任趙郡太守,我去擔任趙郡都尉,這麼一來,嗨呀,我們也算是一方諸侯了。”

此時隨著趙王一黨覆滅,趙國也被撤銷,恢復為趙郡。看來盧志是為了加強對冀州的掌控,便啟用了這群樂平馬賊,將他們封官此處。

可劉羨見石勒這沒個正形的樣子,不由有些為當地百姓擔憂了,詢問道:“治理地方與打仗可不是一件事,你們有上陣殺敵的膽量,能辦好民政嗎?”

“這有什麼難的?”石勒毫不擔憂。

“哦?莫非你有經驗?”

“沒有經驗。”石勒理所當然地說道:“可有誰是天生有經驗的?沒有經驗就去學嘛!我又不是不懂裝懂的人,等到了當地,我就去請幾個當地的先生來,不恥下問,讓他們一件件地教我。”

“就算我不如你聰明,可一天學不會,一年還學不會?世上沒有什麼事情能難住人,如果難住了,無非是不願意堅持用心。”

在常人眼中,石勒這番話是毫無道理的。有句話說得好,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想要做成什麼,最好講究個三思而後行,怎麼能說,事到臨頭了再開始準備呢?須知一旦將事情搞砸,大機率就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但劉羨卻聽懂了石勒的人生哲學。對常人而言,失敗或許是不能接受的。但對於石勒來說,他並不在意失敗,或者說,他早就對失敗習以為常了,只是將其作為自己人生中的一幕風景。成是風景,敗也是風景,成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風景他是否看過。

或許在石勒的眼中,人生像是一場有趣的遊戲。他將自己置於人世之外,用人世的種種悲歡離合來娛樂自己,這似乎有點像孫秀,但根本上卻有所不同,因為他是真的熱愛與享受自己的人生。

從這點來說,劉羨頗為喜歡石勒,甚至有點由衷地嚮往。故而他說道:“那好吧,若在趙郡遇到什麼不能解決的事情,你也可以來信問我。”

“嗬,你這是小瞧我了!”石勒卻有些不滿,看得出來,時過境遷,如今的他也有些自尊與自傲了,“劉羨,你給我等著,潛龍終有在天日!下一次我們再見面,我一定要讓你大吃一驚!”

這誓言似乎已經說過太多次了,每次再見,石勒似乎都沒有做到,而現在再講,無非又是一次重複罷了,甚至顯得有些孩子氣。劉羨當然也不會再當真,只是笑道:“好啊,我等著那一天。”

談笑之間,一行人已經走到七里澗的盡頭,馬上就要看見邙山山道了。

司馬穎對送別的二王說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十五兄,齊王殿下,就送到這裡吧!望二位在京畿合舟共濟,顧全大局,還天下人一個太平。這樣一來,我在鄴城也就能安心奉母,無有憂慮了。”

司馬乂和司馬冏對視一眼,都承諾道:“請十六弟(成都王)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

再拜之後,齊王與長沙王下了車,目送著浩浩蕩蕩的成都王車駕漸漸遠去,消失在邙山山道的林影之中。良久之後,兩人再相互對視,都面露茫然之色,他們還未從司馬穎這一離奇的決斷中恢復過來,需要時間來考慮對策。

而越過邙山的司馬穎,也正回頭南望,他已經看不見洛陽,只能看到橫亙在眼前的邙山。沿路的墓碑令他心生淒涼,胸中隨之滌盪出一種頗為微妙的波瀾:

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真親手放下輔政權力後,他回憶這充滿戲劇的親王之旅,忽而感覺自己空落落的一無所有,繼而產生出一種飢餓感,對現狀感到不滿。

正當這時,右長史鄭琰忽而靠近了車駕,向司馬穎說道:“殿下,殿下,您有空嗎?”

司馬穎笑道:“這哪裡需要問?我這裡有別人嗎?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鄭琰對司馬穎道:“殿下,您還記得我以前說過的話嗎?您想要成就大事,我軍中還缺少一位能整軍治兵的統帥啊。”

司馬穎點點頭,可惜道:“是這樣,昨日我讓子道去招攬劉羨,可惜竟不成功。”

提起盧志,鄭琰心中頓生不快。他與盧志雖然並列為左右長史,但這一次勤王大戰中,自己幾乎沒有立下任何值得一提的功勞,而盧志則幾乎成了朝野公認的賢臣,這令他心中恨極,並下定決心,在返回鄴城後,要把盧志踩到泥裡。

不過此時此刻,他還是掩蓋住了自己的情緒,談笑自若道:“確實可惜啊,不過殿下還記得,我前幾日曾說,有一位人才,只要殿下將其從獄中撈出來,必然能使徵北軍司大振軍威。”

“你說得是……”司馬穎頓時回憶起來,確有此事,之前鄭琰託他向齊王司馬冏說情,希望從詔獄中招攬一人,稱其為帥才。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司馬穎欣然應允此事,只是時間短暫,至今卻還沒見過。

他欣喜擊節道:“好啊!我一見賢人便高興,快把他請過來!”

鄭琰微微一笑,將身後一騎拉至車前,對司馬穎說道:“殿下,這位便是名滿天下的陸文海,也是陸遜之孫,陸抗之子。”

陸機坐於馬上,深吸一口氣,對司馬穎微微躬身,拱手道:“機雖不才,願向殿下說王霸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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