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別吃了,估摸這頓飯你也食之無味。”
甄慶大鬆口氣,急忙放下碗筷,一臉感激:“臣謝官家體諒。”
趙孝騫掏出潔白的絲巾擦著嘴,道:“說正事吧。”
“是,臣稟奏官家,反賊曾布……在冰井務的大牢裡自盡了。”
趙孝騫一怔:“真是自盡麼?不是劉單幹的?”
甄慶急忙道:“真是自盡,曾佈下獄後,劉單深知此人重要,碰都沒碰過他,臣奉旨下獄問曾布,問他對謀反一事是否後悔,曾布他……”
趙孝騫冷冷道:“曾布怎麼說?”
甄慶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曾布說他不後悔,若能時光重來,他一定還會奪殿前司兵權,把官家……”
話沒說完便止住,但趙孝騫明白了他的意思。
甄慶接著道:“曾布是昨晚在牢裡自盡的,用的是一根腰帶,懸樑而死。”
闔眼沉思片刻,趙孝騫嘆了口氣,道:“如此也好,算是走得體面,既然死了,以往的恩怨也就作罷了。”
“罪在曾布一人,不必牽扯曾布的妻兒老小,曾氏後人仍然允許參與科舉,這件事便到此為止吧。”
“是,臣遵旨。”
“曾布的遺體送回曾家,過往的罪狀不予公開,但曾布也不會有追封追諡,低調一點把這段往事揭過吧。”
“是。”
趙佶死了,曾布也死了,舊的時代被大浪淘盡,新的秩序即將建立,冥冥中彷彿是一種宿命。
“臣還有一事。”
“說。”
甄慶從懷裡掏出幾張紙,雙手碰到趙孝騫面前。
“皇城司奉旨查緝戶部侍郎石參,給事中張放,太常寺少卿魏宏義三人,這是皇城司查到的證據,此三人皆有以權謀私,貪贓枉法之事,皇城司布在三人府中的眼線找到了部分證據。”
趙孝騫接過這幾張紙,仔細看了一遍上面羅列的罪狀。
隨即趙孝騫將紙放在桌上,道:“皇城司鎖拿人犯,先罷免官職,查抄府邸,將人犯和證據一同送進大理寺,告訴大理寺卿,明正典刑處置。”
“臣遵旨。”
這三名犯官是趙孝騫特意交代皇城司查辦的。
至於事情的起因,則是前兩日群臣上疏諫止設立監察府,這些奏疏大多罵得很難聽,但趙孝騫選出來的這三人,是罵得最難聽的。
還是那句話,趙孝騫這輩子吃不了一點苦,受不得一點氣。
於是三人被他當作典型特意拎了出來,令皇城司查辦他們的不法證據。
他要親手把這三人送進去,同時也算是殺雞儆猴,讓朝堂的臣子們都看看這反面典型,含蓄地告訴朝臣們,挑皇帝的錯可以,但說話注意素質,不要說得太難聽。
自以為站在道德的高地,便口無遮攔對皇帝挑三揀四,趙孝騫絕不慣他們的毛病。
順便也算是對群臣諫止監察府一事的反擊,這幾日趙孝騫受到的阻力不小,現在也該對朝臣們施加一點壓力了。
三名犯官,明面上所犯之罪,跟上疏諫止沒有半點關係,可但凡稍微長了腦子的朝臣就該知道,他們犯的事,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偏偏官家要辦的就是他們以前犯的那點事,跟設立監察府毫無關係,明面上的理由已足夠,誰也無法反駁。
“還有,那個帶頭煽動跪宮門的鹽鐵司副使朱珍,就不必送大理寺了,讓冰井務的劉單儘快拿到朱珍的供狀,朕何人在背後指使他這麼幹的。”
“是。”
“告訴劉單,朕要的是事實,不是屈打成招後的故意攀咬。”
“是。”
…………
走出宮門,甄慶長舒了口氣。
轉身看看那扇厚重的宮門,甄慶此刻產生了與章惇同樣的敬畏。
對皇權的敬畏。
官家已不是當年那位邊軍大營裡,與將士們談笑風生大口吃肉的郡王殿下了。
黃袍加身之後,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帝王威嚴,以及殺伐果斷的狠厲,就連甄慶這個曾經與他同一戰壕的屬下,如今在面對趙孝騫時,也感到了沉重的壓力,和深深的敬畏。
回到皇城司,甄慶召來了屬官和禁軍。
正堂內,甄慶環視眾人,面色沉肅道:“奉旨——!”
堂內所有人皆挺直了身子,神情肅然。
“皇城司奉旨拿問犯官,戶部侍郎石參,給事中張放,太常寺少卿魏宏義三名,所犯之事確鑿,鐵證如山,當以嚴懲。”
“現在馬上出發,各赴三人官署和府邸,從速將三名犯官拿下,查抄家宅,送大理寺查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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