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知道,今日這一槍算是白捱了。如果此時不原諒折可適,那麼今日犯錯的人反而是他了。“殿下,此事……作罷了。”鍾承憋屈地道。
趙孝騫頗為意外地道:“作罷了?這……鍾將軍果真胸襟如海,是真正的男兒好漢!”
說著趙孝騫飛快扭頭瞥了折可適一眼。
折可適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握住鍾承的手搖晃不已:“……謝謝啊!”
鍾承:“…………”
折可適拍著他沒受傷的肩,咧開大嘴笑道:“今日方知鍾將軍心胸如此寬闊,沒說的,你這個兄弟我認下了,以後戰場上同生共死!”
鍾承眼皮一跳。
不,你絕不會跟我同生共死的,上了戰場,你只會不屈不撓地在我背後放黑槍……
趙孝騫環視四周,冷聲道:“事已作罷,還圍著作甚?都滾遠,老老實實操練去!”
“叫隨軍大夫來,為鍾將軍治傷。”
見折可適仍在鍾承面前表演袍澤情深,趙孝騫氣不打一處來,這特麼跟得了便宜賣乖有啥區別?一腳踹上折可適的屁股,趙孝騫冷冷道:“你也滾!”
折可適哈哈一笑,捂著屁股便跑遠了。
…………
事情結束了嗎?
不,其實並沒有結束。
校場誤傷事件不過是個開始,接下來幾日,軍中已有人暗中針對鍾承等這批將領了。
正如趙孝騫所說,鍾承這些人根本沒資格當他的對手,他甚至都不用說一句話,下面的人自然會幫他料理一切。
官家的旨意,樞密院的任命,在這支軍隊裡沒那麼重要,至少沒有鍾承他們想象中重要。
他們以為自己進了燕雲駐軍後,便是朝廷欽差般的存在,沒人敢惹,沒人敢罵,他們只需要大刀闊斧肅清趙孝騫的黨羽,光明正大地搶奪架空趙孝騫的兵權,就能順利完成官家的囑託。
可鍾承他們終究還是忘了,這裡是趙孝騫的地盤,這塊地盤上,將士們甚至連朝廷都不認了,怎會認他們這幾個外來戶。
傻子都知道他們是來幹啥的,誰會給他們好臉色,誰會為了他們背叛郡王殿下?
第二天的操練,鍾承同一批的將領中,有人突然踩到了陷阱,陷阱裡面插滿了倒刺,那名倒黴的將領一腳踩下,腳掌和大腿立馬被刺成了蜂窩,慘叫著被將士送去了後軍治傷。
趙孝騫聞訊大怒,立馬下令徹查,結果查來查去,成了一樁無頭懸案,最後只做出了結論,陷阱應是附近的獵戶佈置的,此事後來不了了之。
接著,又有一名將領率部夜巡大營時,被黑暗中的一支箭矢射中了後背,大夫幾番搶救才終於撿回了一條命。
至於刺殺將領的人,天太黑,根本抓不到人,此事最後又變成了無頭懸案……
接連幾天,鍾承這批將領都有人出了事,而且一查都是無頭懸案,根本找不到任何線索。
從汴京來的三十餘名將領,已經躺下了七八個,看樣子針對他們的行動還沒有停止。
鍾承他們已是惶然不可終日,如今他們莫說給將士洗腦,分化架空趙孝騫的兵權,就是自身的安全都難保,人在大營中走路都夾著腚,生怕莫名其妙遭遇宋朝版的“死神來了”。
從汴京帶來的使命,至此整段垮掉。
終於,鍾承忍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他們這批人將全軍覆沒。
於是鍾承主動找上了趙孝騫,帥帳外求見。
趙孝騫讓他進來,見他一臉憋屈,眼神卻充滿了正義地睨著他,就好像忠臣面對奸臣時的嘴臉。
趙孝騫皺眉,坐在椅子上指了指他,語重心長地道:“你能主動來找我,我很高興,但你現在的眼神,我很不喜歡,你最好稍微改變一下。”
淡淡的一句話,卻彷彿蘊含震懾人心的威壓,鍾承儘管不情願,但還是很不爭氣地放緩了眼神。
看著面前淡定坐著的年輕人,年紀甚至比他還小几歲,但鍾承卻不得不承認,此人果然非同尋常,官家寄希望於他們,想要架空他的兵權,不得不說,這個想法很天真。
現在鍾承知道了,他們合起來也不是趙孝騫的對手。
當初的躊躇滿志,到如今的深陷龍潭虎穴,鍾承快三十歲的年紀,仍被這個兇險的社會狠狠上了一課。
“殿下,可以收手嗎?”鍾承見面第一句話便打直球。
趙孝騫茫然道:“收什麼手?你在說什麼?”
鍾承垂下眼瞼,嘆道:“殿下何必還裝糊塗,這些日子針對我們的各種意外,各種刺殺,殿下不會以為真是巧合吧?”
趙孝騫挑眉:“鍾將軍是不是想多了?燕雲析津府收復未久,此地曾是遼國南京,契丹人經營上百年,勢力根深蒂固,對我宋軍無比仇視,針對我宋軍將士的刺殺並不鮮見,並非針對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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