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正盛,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卻周身涼意,似皚皚山巔的一抹霜雪,深沉,寒冽,又死氣沉沉。
除了謝窈,其他人紛紛低下頭。
若是在簫熠之雙腿還未殘疾時,又或是他還沒殺那麼多人之前,有人敢大著膽子瞧他,就會發現,靖北王明明有一張絕色的俊容。
清晰鋒銳的輪廓,深邃蠱惑的桃花眸,凜然而不失俊美,極淡的薄唇微抿,透著骨子裡的冷矜傲氣。
除了雙腿殘疾,以及殺伐過重,簫熠之身上沒有任何缺點。
偏偏他身上的殺伐氣,落在謝窈眼裡,又為他添了幾分綽約風姿。
謝窈望著簫熠之,目不轉睛。
一位身穿一品太監服的公公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誒呀,王爺怎麼這麼快,奴婢都追不上了。”
公公面白無鬚,容貌端正,正是皇帝身邊的慶才。
同樣趕來的,還有被桑若攙扶的許氏。
謝窈遠遠地看見母親,立即拋下了簫熠之。
她瞧得出母親步伐很急,臉更是蒼白,嘴唇顫動,似乎想對她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冷著一張臉。
慶公公眼神精煉,觀察著謝家一家子,目光在謝枝與謝窈身上停了會兒。
那土黃繡花襦裙的,雖說相貌秀麗,但怎麼看著怯懦懦的呢。
穿短褐布衣的,生得倒是驚人貌美,但怎麼扛著一把刀啊。
不過,想到了什麼,慶公公還是多看了謝窈幾眼。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慶公公問。
謝明安僵硬地壓下怒氣:“回公公,無事。”
“沒事?那你愣著幹嘛,還不向王爺介紹介紹你這兩位女兒。”慶公公翻了個白眼。
謝明安定了定神,賠笑:“這是大女兒謝枝,年十八,區區庶女,配不上王爺的身份。”
“呦,正值妙齡啊。”慶公公嘖了聲。
孫姨娘嚇得把謝枝擋在身後,謝明安也不敢多說,指向謝窈。
“這是二女兒謝窈,年十七,是下官嫡女,溫婉、賢淑……咳咳,雖然有些不知禮數,但與王爺甚是相配,至於那些小缺點,日後下官定然會好好管教。”
他硬著頭皮,列舉謝窈的優點。
慶公公想起京中的流言,笑了笑:“謝二小姐是健婦營的軍士,有些脾氣是應該的。”
簫熠之忽然開口:“文昌伯這意思是,非要有些缺點,才能與本王相配?”
他明明坐在輪椅上,比旁人都要低,只一眼,卻透著令人生畏的壓迫感。
謝明安心裡“咯噔”一聲。
“下官不敢!”
“本王確實身有缺陷,你意有所指,是瞧不起本王?”
“下官沒有這個意思,下官只是想管教好女兒。”
謝明安已經渾身冷汗津津,顫聲解釋。
簫熠之眼眸微凝,看向謝窈。
她像稚鳥望著雌鳥,望著自己的母親,與幾日前門口的眼神不同,但一樣亮晶晶的。
一股極淡的藥味被他嗅到,謝窈注意到他的視線,對他露出笑容。
謝窈知道簫熠之喜歡溫柔賢淑的女子,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將錯就錯。
然後,謝窈就看見簫熠之輕輕地,快速地,朝她眨了下桃花眼,說:
“那你是什麼意思,本王的人,是你配管教的?”
謝窈怔住了。
本王的人?
簫熠之這意思是說,他看上的王妃,是自己?
她想了想,明白過來。
看來,簫熠之也猜出了皇上的心思,打算順水推舟。
眾人不敢言語,直到謝明安道:“王爺,王爺是說……”
慶公公忽然拿出聖旨:“王爺不愧是王爺,可真是和陛下想到一起了,文昌伯府的人呢,還不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靖北王簫熠之,秉旄仗鉞,忠勇衛國;文昌伯嫡女謝窈,蘭心蕙質,名動京華。朕念二人天作之合,賜為夫婦,擇吉日下月初八完婚。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