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三具,是他給自己準備的替身。因為這七具草人,每一具編織的過程,都真的要損耗自己的心血。
鹿頭丘壯年的時候,一年也只敢編織一具,年紀大了之後,更是不敢再嘗試那樣的編法。
“倘若能用,豈不是說,今天我們就已經擁有十一具草人了?”
仙鶴音色振揚,“鹿族長,你且取來一觀!”
楚天舒看鹿頭丘頗為憔悴的模樣,知道是編織草人,消耗的精力太多。
“我帶族長走一趟吧。”
楚天舒伸手一扶鹿頭丘的手肘,一股內力傳過去。
鹿頭丘只覺身子飄飄然,兩腳幾乎離地,耳邊風聲驟起。
他的視野從面朝鹿王雕像,轉為面朝山坡,很快又沿山坡而下。
整個鹿野莊的景色,在他面前不斷放大。
那一座座熟悉的屋舍,已然到了兩側。
今年的旱情本來就註定了,很難好好的過年,何況那隻馬面舉父,殺死了幾十個村民。
從臘月二十八到正月十五,本是一年中難得輕鬆喜慶的日子,如今整個村子,卻也死氣沉沉。
有的人家掛上了白布,以示哀悼,黑暗裡還能聽到啜泣之聲。
鹿頭丘見到這樣的村莊,心中就不禁湧起一抹哀澀。
只是他如今的狀態,整個人都是快速飄行的。
那些哀傷無望的心情,好像也沒有辦法,繼續那麼沉重。
原來,風是可以沖淡悲哀的嗎?
鹿頭丘進到了自己家裡,嫻熟的把他藏好的七具草人找出來,整個過程裡,心中還有一些揮之不去的恍惚。
楚天舒用一根繩,把七具草人紮起來,另一隻手依然託著鹿頭丘。
之前是下坡,現在是上坡。
鹿頭丘的視野越來越高,直到踏入廟中。
楚天舒鬆開了他的手肘,將七具草人帶到香爐前方,一整排立好。
這些草人,並不像是常見的那種稻草人,隨便紮成一捆,插上竹竿裝人形的模樣。
每一個部位的草葉,都是精心編織,棕黃卻嚴密堅韌,倒有點像是人形藤甲,寬背窄腰,長臂長腿。
但新編的那四具草人,臉部五官,大而化之。
而這七具舊草人,臉部五官都很精緻,明顯是鹿頭丘的長相。
仙鶴打量一番,單翅揮過,淡淡的灰燼,飄在七具草人身上。
“品質很不錯,只要把五官略作改動即可。”
仙鶴欣然道,“鹿族長,你需要多長時間改造?”
鹿頭丘向前走了幾步,腳下還有些虛浮:“只改五官的話,頂多半天時間。”
“半天!”
仙鶴揚起雙翅,“那本鶴現在就回去做準備。”
鹿頭丘看見,這隻仙鶴話音剛落,轉瞬就垮了下去,變回灰燼,飄入香爐。
香爐裡面,堆滿了楚天舒帶回來的那些香丹丸散。
現在這些東西都在發熱,似乎隨時可能燃燒起來。
但隱隱約約的香氣,在浮出香爐三尺左右後,就憑空消失,並沒有擴散出去。
鹿雨鈴默默的湊過來,看向七具草人,又看向祖父。
“你等一下,我現在心思有點沉靜不下來。”
鹿頭丘無奈的拍了下額頭,心情複雜的去看楚天舒。
楚天舒伸了個懶腰,鬆快的坐在蒲團上,抓著個靈藥就啃。
注意到鹿頭丘的視線,楚天舒扭頭看去:“哦,你也吃嗎?”
他抓起兩塊靈藥,丟給祖孫兩個。
鹿頭丘一看就知道,這種靈藥的藥力,不是自己生吃可以消化的,至少也要煮成湯水。
“神子大人。”
鹿頭丘猶猶豫豫,道,“我有點不知道怎麼說,但是,你和仙師做事這麼……快速嗎?會不會有點草率?”
他實在是很絞盡腦汁的在思考用語。
如果直白點說,他完全是覺得眼前這兩個傢伙,態度有問題啊。
之前的神子大人,明明從容不迫,清風朗月。
仙師更是隱而不現,神秘莫測。
可就剛才這麼一會兒,神子直白的要跟兩位鬼神的信徒為敵,仙師明確的現身。
所有的打算,都不再藏著掖著。
聽鹿頭丘說,家裡還有七具草人,當場就拿過來,看一眼就準備用。
“哪裡草率了。”
楚天舒嚼著靈藥,有點不解,“草率的做法,應該是我殺了一個巫師之後,留在現場,試著把剩下的巫師全殺一遍,殺不掉的話就逃跑。”
“而現在的做法,是很慎重的。”
“先隱藏身份,採集資源,試探底細。”
楚天舒語氣平緩。
初來乍到,分清敵人,確定那些敵對立場不可調解。
“如此,在他們完成進一步的謀算之前,我們這邊就用最快的速度集結人手,剿滅他們。”
“最快速的行動,和最慎重的態度,是不矛盾的。”
鹿頭丘聽得還是似懂非懂。
他畢竟只是一個村莊的族長。
但是他好像聽出來了,神子、仙師風格的巨大轉變,是胸有成竹的事情。
“也許因為我們變得坦蕩,讓你接收到太多訊息,有點消化不良。”
楚天舒一針見血的指出癥結,又咬了一口靈藥。
他久違的放棄了對於消化吸收能力的調控,盡情吸收這些靈藥,通體發熱,渾身舒暢。
“但我們是在做好事。”
“謀事當要隱秘,成事,卻要光明!”
鹿頭丘若有所感。
神子大人初來時如清風,最易接觸,利於悄然探索,卻難免有所曲折。
但要衝破陰霾,就必須是剛才那麼快的,烈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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