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照入門。
後廚裡點起了燈火。
文靜娘子輕聲打了個哈欠,到灶上舀了半瓢水。
昨晚燒的燙水,一直在灶上溫著,現在還沒有涼,正好洗漱一番。
她每天晚上基本只睡兩個時辰,就會起身,把今天要用的糕點備好。
等到天矇矇亮,幫廚和夥計們都上工,後廚就會變得非常忙碌,大家都在籌備今天的飯菜。
一直要忙到午後,過了用飯的時間,刀白樹上臺說書。
文靜娘子就有空,再去睡兩個時辰。
合計下來,她每天睡的時間也不短。
習慣了這種作息之後,她縱然在凌晨的時候起床,也只是微有倦意,不會太疲憊。
一經洗漱,漸漸就覺得精神也被喚醒。
文靜娘子紮好衣袖,把糯米粉倒入盆中,用溫水調和,加入少許蔗汁。
五個木盆,一個裡面的糯米糰是原色,另外四個,分別以桃花、青精葉、芭蕉花、豆粉調色。
酒樓裡的糕點,向來算是個招牌。
幫廚們幫著弄一弄炙羊肉、青精飯之類的,不在話下。
糕點的手藝,還是要文靜娘子親自動手,才能夠把握住最好的口感。
揉好了幾個糯米糰之後,文靜娘子用溼紗布蓋在盆上,去點了一根香,計算著時間。
這個空閒裡,她在灶臺邊取了半碗蔗汁,調了點溫水慢飲。
她祖父走得早,身上病多也就罷了。
而她父母前兩年相繼去世,卻都是因為腸胃的毛病。
夫妻兩個自己是開酒家的,把生意做得越來越紅火,招了幫工,把酒家弄成了酒樓。
結果作為開酒樓的人,年輕時卻都沒有好好吃飯,老了之後,對什麼都沒胃口,病瘦而逝。
那幾年,母親就常常叮囑她,要注重飲食,凌晨起來,不要吃多,但也得吃點。
“蔗汁能不能釀酒呢?”
文靜娘子坐在灶臺邊,忽然想到,“好像聽刀老伯說過,西晉時期有個叫張載的詩人,詩裡就提到過甘蔗釀的酒。”
“可惜,刀老伯應該不知道細節。”
文靜娘子端起碗,豪氣的飲了一大口,“那我就自己琢磨,等釀出來了,嚇那個瞎子一跳。”
啪嗒!
文靜娘子聽到盲杖觸地的聲音,扭頭看去。
只見楚天舒和成瞎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廚房外。
這兩個人走路都根本沒聲音。
是走近了,故意點一下盲杖提醒我吧?文靜娘子心裡一閃念,笑著起身說道:“兩位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剛出去殺了幾個人。”
楚天舒指了指成瞎子,道,“他白天發現一夥人心懷不軌,晚上去解決,審問出來,那幾個人,還是專門衝著文靜娘子來的。”
“所以想來問問你,家裡以前有沒有什麼大仇家?”
文靜娘子微微一愣。
成瞎子也把臉朝楚天舒那邊轉了一下。
你怎麼這麼直白,開口就殺人?早知道我自己說了!
“是這樣的。”
成瞎子開口補充,“那幾個是大唐江湖中有名的宇文家族之人,我原本就跟他們有舊怨,因此格外留心。”
“這幫人行事狠辣,長途跋涉而來,肯定不會因為一次失敗就放棄。”
“你要仔細回想,如果是無意中捲進了什麼事件,早點想到癥結所在,才有提防破解之法。”
文靜娘子雙手叉腰,陷入了沉思。
角落裡的線香越燒越低,最後一點香頭,也跌進香灰裡。
文靜娘子回過神來。
“香點完了?”
她回到幾個木盆前,拿出一個木頭模具,把糯米麵揪成一塊塊的往模具裡填,填滿一回,就迅速往蒸籠裡一倒,拍打抖落出來。
成瞎子說道:“你不要慌,可以慢慢的想。”
“我沒慌啊。”
文靜娘子回眸一笑,“做糕點這一步,就得手腳夠快,可能聽起來聲音有點亂吧。”
她低頭去看糯米糰,手上動作依然不停,口中說道。
“你老是畏畏縮縮,不肯親近,是不是認為我一個平民百姓,並不能真的從容看待你們江湖人的生活?”
“其實,這裡以前還不是王城的時候,並沒有這麼太平,城裡城外刀客對決的風氣又重。”
“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新鮮死屍,不在少數,親手洗地也不止兩三次。”
文靜娘子雖然是低頭,但明顯帶有笑意。
“你第一次在樓裡出手,就是攔住了兩個想在這裡對決的刀客,別讓他們壞了這裡的地。”
“所以,你該能想到這裡的不太平,偏偏對我另眼相看,這算關心則亂嗎?”
成瞎子手上微微緊繃,又鬆開,嘆了口氣:“先說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