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二十步見方的小院。
院中一條青石板路,兩側種著菜。
東西北三面,各有一間大屋。
北面大屋,燭火通明,在窗戶上照出幾個黑漆漆的人影。
成瞎子悄無聲息的在南牆外探頭,手握刀柄,白眼“掃視”院中,又緩緩縮回頭去。
很快,他的身影改在沒人住的東屋頂上冒出來。
腳步比貓還要輕的翻過屋脊,輕輕一縱,在地面滾過,渾然無聲。
他左側配刀,這一滾還是以右側傾斜,翻滾出去,卸力之後,人正好貓在了北面大屋的窗戶下。
“……文家酒樓,畢竟人多,白天客人繁忙不說,晚上還有不少住戶。
就我們三個,想順利殺掉目標,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這人總該有外出的時候吧,我們再觀察觀察,找個落單的時候下手。”
“嘿!要我說,哪用得著那麼小心,以有心算無心,就算是在鬧市上,我們也能動手。
還記得那回在川蜀殺一個縣令嗎?趁燈節的時候,咱們從他身邊路過,就那麼一擦肩,命就奪了,等他妻兒隨從發現不對,咱們早就混在人群中不見了。
哈哈,那個小女娃的哭聲,那種鬧市裡,只有咱們抽身的感覺,比後來家裡給的獎賞更讓我舒坦。”
“你收斂一些,那回只有咱們三個出手,這回聽說,過來的人可不少,要是等將來會合,發現你有什麼容易暴露的地方,上邊的處罰可不會容情。”
成瞎子壞了的眼珠,平時並不轉動。
今天聽著這些話,他眼皮卻是半開著,眼球轉來轉去。
一股殺氣光澤,在他轉動的眼珠裡被斂住,隱而未發。
他捏起牆根處的一塊小石頭,往上一丟。
小石頭落在北面大屋頂端,跟瓦片碰撞。
“誰?!”
屋中三人,全是彪悍的青壯,身上穿著粗布衣服,手背和臉上那種飽滿的色澤,可見體質很好。
屋頂的聲音,讓他們瞬間動作起來。
一人吹滅燈火。
一人已經騰空,左臂抱住房梁,右手短槍,直刺出聲的位置。
還有一人,突然破門而出,要從院中視角,觀察外面的情況。
就在他破門的同時,成瞎子破窗而入。
吹燈那個人,只覺眼前一花。
桌子對面多出一個人,自己的手,已被那人扣住。
咔!!
成瞎子手上一折一抖,吹燈者手腕脫臼,整條手臂猛地拉了一下,手肘肩頭也全脫臼。
但還不等他慘叫出聲。
成瞎子的手又往前一送。
這一扭一送,讓脫臼的關節重新相撞,但全是錯位的相撞。
瞬間的劇痛,比單純脫臼超出數倍。
吹燈者眼球一翻白,慘叫聲沒發出來,已經痛到暈死過去。
騰空那人看出不對,左手一變,從抱著房梁,改成推擊房梁,身體加速下撲。
嘭!!!連人帶槍,這下墜一刺,把那張桌子衝了個粉碎,油燈也破裂。
槍頭卻沒有刺中目標。
成瞎子的身影,在他視野中突然一矮,消失不見。
如果有旁觀者,就會看到,成瞎子這一刻的行動軌跡,像是一條突兀甩尾的蟒蛇。
他身體那一矮,順勢轉了大半圈,人已經到了持槍者側面,刀鞘尾端,正好戳在持槍者脖子上。
持槍者脖子一歪,身體側撞向地面,沒了聲息。
門外那人剛發現不對,回身進門。
這個人身手最矯健,力量也很足,剛才破門那一下,渾身都裹動了一層氣流。
這下他一進門,右手上的護腕就微微一亮。
兵魂,催風!能夠在兵主動作時,帶起一陣同向的氣流。
出拳時,三尺之內風壓迷眼。
風是世上最常見,最容易被無形之力影響的事物。
不少兵魂發揮出來的效果,都跟風有關。
這個人出拳的時候,捏的手勢也比較怪,食指骨節,格外向前突出,手指間有些縫隙。
一出拳,彷彿在空氣裡穿刺出一聲雀鳴。
不是一般的麻雀叫聲,而是那種大山雀的叫聲。
帶一點尖銳,又很短促。
雀鳴風壓,幾乎同時抵達,壓在成瞎子頭臉之上。
成瞎子終於拔刀,左手拿鞘,右手反握刀柄,瞬間一拔。
這個動作,流暢無比。
刀柄自下而上,先撞到了出拳者的護腕上,頂開這條手臂。
刀刃隨即破開風壓,在出拳者胸腹間,留下一道傾斜傷口。
噌!!!刀出鞘的聲音傳到耳中,出拳者只覺得自己的力氣,隨著胸口一冷,全部消失。
撲通!他渾身發冷,兩腳發軟跪地,屁股坐在腳上,驚恐的仰著頭。
除了胸腹傷口在出血,他右手的護腕裡,也淌下一股鮮血。
這個人用刀柄撞護腕的那一下,力道竟然能透過他的護腕,撞破皮肉,震裂腕骨。
就好像他的護腕,有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弱點,被刀柄正好擊中。
成瞎子把刀刃橫在他脖子前面。
“說!宇文家上面給了你們多少懸賞,竟然能讓你們追到南詔來殺我?”
成瞎子冷冷的說道,“還不止你們三個是吧,一共有多少人?”
出拳者不知自己有沒有被傷到內臟,但至少應該沒有傷到心肺,心中掠過一抹僥倖,愈發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