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瑪的,賤骨頭,不抽他們一鞭子就是不行。”
承天門上的楊豐,坐在太師椅上端著茶杯,看著混戰中的南京。
幾乎所有街道都變成戰場。
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喊殺,而沒頭蒼蠅般在迷宮般街巷中衝殺的清軍周圍,是不計其數拿著各種武器攻擊的市民。
城內的勳貴,世襲的武將,養著幾百上千僮僕計程車紳,宗族的族長,甚至寺廟的長老們,全都在這個夜晚帶著他們的手下殺了出來,再加上自發加入的市民,數以百萬計的青壯年,圍攻著城內不足五萬清軍……
被嚇得。
寧晉伯第被天罰夷平,闔門無一倖免的恐怖現實,讓他們終於明白,這個太祖高皇帝是真能幹出天火焚城這種事情的,他們也終於記起這個太祖高皇帝從來都不是說說啊。這是說剝皮實草就剝皮實草,說誅九族就誅九族,幾萬人的大獄說殺就殺,為了震懾那些印偽鈔的,甚至能把死屍從南京一直掛到蘇州的。
南京這百萬人口在他眼中估計也就只是一個數字啊!
殺盡江南百萬兵,匣中寶劍血猶腥!
他又不是沒幹過。
所以……
還是犧牲一下王師吧!
他們又不是沒這個能力,現在惹不起太祖高皇帝還惹不起王師嗎?
他們本來就有完整的軍事體系,勳貴,世襲武將,衛所軍戶,完整的指揮體系,他們也不缺武器,各衛的倉庫裡從老式火器到鎧甲全都有,冷兵器更是不計其數。
儘管吃灰兩百多年了。
但好在鏽跡斑斑的刀一樣也可以殺敵。
古老的洪武大炮在城市的巷戰中一樣威力巨大。
更別說因為難民匯聚,這座城市裡其實還有大量潰散而來的北方士兵,而那些士紳都有家奴,甚至部分做過官計程車紳都有自己的家丁,這年頭做官帶幾個家丁都是慣例。這座城市的陷落其實從來就不是實力問題,只要不是拱手投降,哪怕他們堵死所有城門,然後拿著鋤頭登上城牆守衛,用石頭,用木頭往下砸,,清軍不付出巨大傷亡也別想打進來。
冷兵器時代,甚至初級熱兵器時代南京城牆是讓進攻者絕望的存在。
大炮轟不開。
蟻附沒有那麼多人命填。
十幾甚至最高超過二十米的實心青磚城牆免疫所有攻城器械。
但可惜不戰而降。
“如此看來,此輩亦非孱弱,只是少了勇武。”
韓信說。
他們不遠處的街道上,一隊慌不擇路的清軍正在向南,試圖前往正陽門逃出這座已經闔城喊打的城市,而旁邊的坊牆上,那些拿著竹矛的青壯,不斷刺向橫過的清軍,狹窄的街道,六七米長的竹矛,不斷將清軍撞落馬下。
天空中還有磚頭在落下。
這些青磚雖然過於沉重,的確拋不出太遠,但好在也不需要拋遠了。
至於屋頂上是弓箭手,弩手,標槍手,魚叉手……
魚叉比例還很高。
帶倒刺的魚叉精準地紮在清軍和他們的戰馬上。
甚至還有拿著古老的神槍的。
就是火門槍。
一處宅邸的繡樓上火焰噴射。
哪個倉庫找出的古董級短粗將軍炮射出的碎石炮彈橫掃清軍。
後者的鎧甲雖然足以抵擋,但戰馬可沒有鎧甲。
人仰馬翻中一名受傷清軍掙扎著爬起尋找路過的同伴幫忙,但從天而降的青磚再次將其打倒,十幾斤重青磚砸頭的結果,讓他只能在地上抽搐著,很快就不動了。
而清軍騎兵後面甚至追擊的騎兵都出現了,而且明顯是真正騎兵,馬背上端著三連發火繩槍的騎兵對著他們後背開火,這東西是明軍騎兵後期常用,甚至還是轉管的,就是三根鳥銃的槍管配一套火繩點火系統,打完一槍轉動到下一根槍管再次開火,用這個的只能是家丁。
“怎麼,有什麼想法?”
楊豐笑著說。
韓信又不是他。
對於他來說這趟就是完任務,順便找點樂子,但韓信本來就是節制一方的大將,諸侯王,被他突然帶來,要說沒有點想法是不可能的。
“這大明人口幾何?”
韓信說。
“不好說,他們的人口基本上沒有真正統計,除了老朱晚年進行過一次真正全國性的普查,人口接近六千萬,但也不是真正全部,因為各地還有土司人口不會統計,後者類似諸侯,臣服,交稅,納貢,但朝廷不會直接管理。而老朱之後就沒有了,官方就是隨便改個數字糊弄皇帝,所以人口都是後世估計,有估計超過兩萬萬的,有估計一萬萬五千萬左右的,而目前亂世之後應該不會少於一萬萬,畢竟其人口核心的江南並未受戰爭波及。”
楊豐說。
明朝就一次人口普查,也就是朱元璋洪武二十六年完成那次。
以後就是地方官員上報,然後朝廷在這個基礎上修改。
一開始還認真點,往後就是隨便寫了,而且不能寫多了,畢竟人口增加相應稅收也得增加,但人口數字好編,皇帝也不可能查,稅收可沒法編,如果官方人口增長,那就得稅收增加。而明朝稅收不是增加,而是逐年減少,那就得有個解釋,所以官方人口不但不能增加反而要減少。
這樣就可以解釋了。
人口不增長,當然這個稅收不增反減就比較合理了。
同樣士紳們大量不交稅的事實也就可以掩蓋了。
賬不能清楚。
清楚了就沒有操作餘地。
越不清楚,操作餘地就越大,所以明朝官方人口一直就在六千萬左右,然後官方層面就把士紳大量不交稅,遍地隱田,僮僕數千這些事實,掩蓋在了這本糊塗賬裡。
“那可有他國與之爭雄?”
“這個也不好說,因為條件限制,能與之匹敵的夠不到,能夠到的雖然因為其衰弱,能從他身上咬一口,但事實上只要這個國家恢復正常,都不用說恢復強盛,僅僅是恢復正常。
沒有全國性的饑荒,沒有內部造反的。
那這些都是雜魚。
認真點就能直接踩死的。
上吊那個皇帝的祖父時候就是這樣的,儘管後世評價明亡於萬曆,但他那時候所有試圖挑戰這個國家的依然都被打敗了。這個國家太龐大,無論人口還是財富,都是碾壓周圍勢力的,只要他還能勉強維持正常,周圍勢力就只能跪著。”
“那何不一試?”
韓信帶著明顯的興奮,看著外面的混戰。
“呃,你不會來真的吧?”
楊豐愕然說。
“公若不欲,信願一試。”
韓信一副躍躍欲試的姿態說。
看上去他終於找到人生的意義了。
自從被楊豐弄來,他其實一直都在迷茫中,畢竟他不知道該去哪裡,這時候就算他能回到自己的時代,他也不想再回去了,但問題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現在這個時代明顯讓他這種亂世紛爭裡走出的人,找到了曾經的雄心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