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晴聽了,心中忽地一動,竟不由自主地想:“若那張琴給了我……”這念頭剛起,她便暗罵自己糊塗,連忙壓下,只低眉順目道:“我明白了。”姜念見她神色微妙,也不點破,只含笑道:“你且退下吧。”
景晴福了一禮,緩緩退出書房。
姜念又將守在門口的香菱喚了進來,道:“去請你母親來。”
香菱心下詫異:“大爺平白喚我母親作甚?”卻也不多問,應了聲“是”,便輕移蓮步往外去了。
不多時,只見香菱引著封氏進來。
封氏舉止端莊地先向姜念福了一福,道:“大爺喚我有何吩咐?”
姜念不急著答封氏的話,將香菱細細打量,但見這丫頭今日穿著杏色比甲,雖只是家常打扮,卻掩不住那股子靈秀之氣。
姜念忽開口道:“香菱,你可還記得拐賣你的顧跛子?”
這話一出,香菱登時唬到。“顧跛子”三字猶如晴天霹靂,霎時間勾起她多少噩夢。縱然她早已追隨了姜念,那柺子凶神惡煞的模樣至今仍在夢中驚擾,乃是她心頭一塊抹不去的陰影。
封氏已聽香菱細說過顧跛子之事,眼下見香菱緊張,忙扯了扯香菱的衣角:“大爺問你話兒呢。”
香菱這才回過神,低垂粉頸,聲音細若蚊蠅:“記……記得。”
姜念神色忽然肅穆:“此番我奉旨下江南辦差,已將那顧跛子拿獲,此人將被處死!”遂將顧跛子之事細說了一番,說到其名顧祥,本為拐匪,後投附羅教,落到了他手裡,便要處死。末了對香菱道:“往後你大可不必再回想此人,此人再不能為害了。”
封氏、香菱俱是一怔。
封氏先回過神來,眼中噙了淚花,道:“大爺此恩,叫我們母女如何報答……”說著跪了下來。
香菱也跟著跪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胸口堵得慌,那些年受的苦楚,竟都化作兩行清淚,滑落臉頰。
……
……
姜念與封氏、香菱一塊兒走出書房,隨即與元春、薛寶釵、景晴、抱琴、襲人、鶯兒、綠漪等人,一起分起了江寧土物。
姜念此番帶回四箱江寧土物,都是薛姨媽備的,一箱給薛寶釵,三箱則是姜念託薛姨媽備的,值不少銀子,卻沒收姜唸的錢。
眾人看時,只見箱中琳琅滿目:有云錦流光溢彩,絨花栩栩如生,寧綢細軟如煙,又有板鴨臘味,蜜餞果脯,雨花石五彩斑斕,還有各色箋紙,皆是江寧精緻之物。
這個時代可沒有網購,也沒有大型超市,給親朋好友送外地土物,乃慣常之事,也是心意的體現。
姜念、元春親自分派,景晴、封氏、香菱、抱琴、襲人、鶯兒、綠漪等人各得了土物,無不歡喜謝恩。
因姜念特意為薛寶釵做人情,說這些土物都是薛姨媽買的,沒收他錢的,眾人紛紛感激薛姨媽或薛寶釵,連元春都對薛寶釵道:“難為你母親這般費心,哪日見到了她,定要當面謝過。”
眾人正分派江寧土物,忽見孟氏匆匆而來。
元春笑道:“大娘來得正巧,這裡正分著大爺從江寧帶回的土物呢,都是薛妹妹她母親採買的。”說著便指了指已備好的一份,“這是特意給你留的,快取了去。”
孟氏謝過了姜念、元春並薛寶釵,卻並不急著接物,反倒整了整衣衫,忽地向姜念跪下,端端正正磕了個頭。
眾人見狀皆是一驚,但聽孟氏道:“多謝大爺提攜之恩,我家那口子今日方能得封三等侍衛。”
姜念上前攙扶:“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說話。”
孟氏卻不肯起,又磕了個頭才起身。
元春、薛寶釵、景晴等人這才知曉,原來賀贇已由五品龍禁尉轉了正五品三等侍衛,俱各驚奇。
薛寶釵笑道:“這可是大喜事,恭喜賀大娘了。”
元春卻若有所思,看向姜念,輕聲道:“既如此,往後……”
姜念抬手示意元春,然後對孟氏道:“賀贇如今是正經的五品武官,不該再當咱們這裡的管家了,你也是正經的朝廷命婦了。”
孟氏正色道:“大爺說哪裡話。聖上體恤,特准我家那口子免了當值。他方才還跟我說,縱封了侍衛,往後也要繼續給大爺、奶奶效勞的。”
姜念點了點頭,此事他已與賀贇說定了的。
他這個家,目前還不能缺少賀贇、孟氏這對夫婦。
……
……
已是申牌時分。
距離姜家新宅僅百步之遙的秦家。
秦可卿正獨坐在西廂房中,手執一卷古文集,卻是半晌未曾翻動一頁。
瑞珠進來添茶,見自家姑娘這般情狀,不禁抿嘴一笑,知道是因自家姑娘聽說了,離京三個多月的姜大爺今日回京,犯起相思病來了。
“姑娘,吃口茶吧。”瑞珠輕聲道。
秦可卿這才回神,卻將書卷擱在案上,輕嘆一聲:“這書裡的文章,今日讀來竟這般乏味。”
話音未落,忽見彭繼忠家的小跑進來:“姑娘,賀大娘來了!”
秦可卿聞言,忙起身出門相迎。
孟氏為秦可卿送來了不少江寧土物,秦可卿謝過後,忍不住問道:“姜大爺……可還好?”
孟氏笑道:“大爺一切都好,此番大爺奉旨辦差,差事辦得漂亮,聖上賞賜了呢。”頓了頓,壓低聲音道:“大爺說了,待會兒親自來瞧姑娘。”
這話一出,秦可卿耳根頓時飛上紅霞。
瑞珠在旁聽了,掩口輕笑。
孟氏又說了些閒話便告辭。
剛送走孟氏,秦可卿忙讓瑞珠、寶珠為她精心妝扮起來。
秦可卿特意換上了姜念此前送她的一件海棠色羽紗面白狐皮裡的鶴氅,又特意用上了姜念此前送她的那一支銀鍍金嵌珠寶蝴蝶簪,還讓寶珠去外院守著。
瑞珠悄聲道:“姑娘別急,姜大爺既說了要來,必定……”
話未說完,便見寶珠匆匆進來:“姑娘,姜大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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