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江湖二十年

第809章 宴會

華燈初上,南鐵賓館。

宴會廳裡賓客如雲,輕柔且舒緩的音樂根本無法掩蓋現場的歡聲笑語。

無論世道多麼艱難,都不能妨礙達官顯貴縱情享樂。

正相反,越是臨近風雨飄搖的時候,及時行樂的意願就顯得愈發強烈。

所有人都在舉杯豪飲,尤其是那些奉天豪紳。

除去商賈富戶以外,參加宴會的還有公署官員、洋行買辦、外國記者、南鐵株式會社的職員,以及零星幾個獨立守備隊的軍官將佐。

眾人來來往往,交際周旋,共同議論著關乎奉天百姓人身安危的軍國大事……

河田新平,南鐵獨立守備隊駐奉天第二大隊副隊長,官至陸軍少佐,常年負責警備奉天周邊車站,確保南鐵倉庫的貨運安全,同時探查北大營奉軍的一舉一動。

此人身材短小精悍,上唇蓄著一撮衛生胡,每日細心修剪,整齊得就像粘上去的假鬍子。

他在宴會上很受歡迎。

因為監管南鐵倉庫的安保工作,所以頻頻受到奉天豪紳的巴結諂媚,連帶著身邊的黃小姐也彷彿成了個了不起的人物。

有不少豪紳打心眼裡畏懼東洋人,便退而求其次,指使自家夫人去跟黃小姐套近乎,不為別的,就為了能確保財產安全。

如此一來,無論眾太太願不願意,都只能被迫在黃小姐面前放下身段,百般討好。

黃小姐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說起話來,便忍不住拿腔拿調,就是不拿正眼看人。

其實,像她這樣傍上小東洋的交際花,在奉天的名利場中,倒也不算罕見。

畢竟,關東軍士官遠離本土,常年駐守滿洲,總有孤單寂寞的時候,就難免有些風花雪月、露水情緣。

黃小姐只是其中翹楚,因而顯得格外風光。

不過,她雖然一心想當東洋人,但在東洋人眼裡,她卻始終是個異族,也只能是個異族,是低賤卑劣的胯下玩物。

每當河田新平與同胞碰面會晤時,總是下意識地將其支開,彷彿生怕被同胞嗤笑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趕巧,不遠處就有幾個東洋軍官,正端著酒杯站在窗邊閒談,看見兩人經過,便抬手招呼道:“河田君,請過來一下!”

河田新平點了點頭,照例支開黃小姐,隨後快步走了過去。

窗邊的幾個東洋士官,軍銜兒都不算高,只有一個司令部的參謀官跟他平級。

河田新平剛走過來,幾人便異口同聲地問:

“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河田新平一頭霧水。

白天的時候,他始終都在監察南鐵倉庫的看守工作,直到天黑才抽空回來參加宴會。

參謀官左右看了看,忽然壓低了聲音,說:“軍部和內閣已經達成一致,即日起,我們就要開始全力支援奉系平叛了。”

“哦,昨天晚上就已經聽說了!”河田新平毫不意外,很輕鬆地笑道,“預料之中的事,何必搞得這麼神秘,奉軍已經徹底散了,張雨亭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我們的提議,如果他拒絕,我們就直接代理奉天,這件事由不得他來做主。”

“是啊,想也知道!郭軍背後有赤色助推,如果由他來執掌奉天,蘇方必定迅速滲透,軍部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

“這件事早該決定了,要不是內閣那幫老古董畏畏縮縮,何必拖到現在?”

“話是這麼說的,但就算內閣掣肘,關東廳大概也準備強行接管,文人誤國,要是等他們下定決心,恐怕仗都打完了。”

“那也未必,拖一拖總是有好處的,最好是郭軍和奉軍兩敗俱傷,然後再由我們出面,一錘定音。”

“調令已經草擬出來了,”參謀官說,“屯駐在遼陽周邊的第十師團正在迅速集結,估計這兩天就會移師奉天,半島駐軍也準備透過安奉鐵路趕來支援,本土也在往關東州增派部隊,在大軍趕到之前,獨立守備隊將協助張雨亭鞏固奉天城防。”

河田新平面露不屑,當即冷哼道:“郭茂宸也就打打奉軍還行,他那點實力,用得著軍部這麼大動干戈嗎?”

“借題發揮麼!”參謀官笑道,“軍部正愁沒有理由向滿洲增兵,郭軍反奉,這可是個絕佳的契機!”

“那倒也是!”

河田新平笑了笑,隨即同眾人舉杯慶祝。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奉系集團的這次內亂,從最開始就註定了,只有東洋方面能做到穩賺不賠。

參謀官抿了一口香檳,接著又說:“司令部下了命令,協助城防期間,要著重蒐集情報,打探奉軍虛實,同時還要負責清查民間的武裝力量,具體操辦要由軍警合作,並且要確保情報共享。”

“南鐵調查部?”

“不只是南鐵調查部,還有警務署、奉天特務機關、各地民團,當然還有我們獨立守備隊,各方情報都要實時共享。”

河田新平聽了,不由得暗自皺眉。

他很清楚,這些組織團體雖然都是東洋同胞,但彼此間並無明確的從屬關係,甚至還時常有些明爭暗鬥。

換言之,要將這些組織捏合在一起,形成協同合作的融洽局面,絕非易事。

大東洋舉國上下,能有這般威望的人,除了天皇,就是那個隱匿在民間的幕後操手——頭山滿!

此人是黑龍會的頭號顧問,是東洋絕大多數右翼團體的精神圖騰,其門徒弟子遍佈軍政商界,堪稱是東洋軍部、內閣、財閥、浪人的粘合劑,儘管沒有任何官職在身,卻能時刻影響軍國大計。

頭山滿和內田良平,即是黑龍會的核心領袖。

他們慣於煽動輿論,向內閣施壓,並借用民間團體充作急先鋒,配合軍部行動。

倘若事成,則令帝國蒸蒸日上;倘若事敗,就將全部過錯推卸於民間團體,確保帝國免於本土內外的輿論聲討。

從甲午到日俄,關東三省每逢動亂,必有黑龍會及其前身深度參與,如同一片揮之不去的陰影。

這次郭軍反奉,自然也少不了他們在暗中蠢蠢欲動。

河田新平聳了聳肩,苦笑著說:“既然如此,那就但願我們能跟他們合作愉快吧!”

沒想到,話音剛落,武田信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他似乎剛剛趕到南鐵賓館,一進宴會廳,便目標明確,徑直走到河田新平的面前,臉上帶著一絲慍色。

“河田!”

一聲吆喝,河田新平轉過身來,眼見著武田信怒氣衝衝,頗有些不解,便問:“老同學,你怎麼才來?”

武田信沒有立即應答,而是左右看了看河田新平身邊的幾個士官,很不耐煩地點頭致意。

眾人見他這副神情,便很識趣地轉身離開,留他們兩人在窗邊單獨說話。

直到眾人走遠,武田信才鬆了鬆領帶,語氣生硬地質問道:“河田,你還當我是老同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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