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曉夢

第449章 儲君事璉遠各懷思 兼祧計祖孫暗綢繆

賈璉一怔,忙笑道:“合該如此,那咱們這就往東跨院去瞧瞧。”

當下二人起身離了向南大廳,一併往東跨院而去。那賈璉又不是傻的,陳斯遠種種反應落在眼中,哪裡猜不出其對東宮那位十分避諱?

賈璉心下不解,待出了角門便問道:“遠兄弟似乎對東宮……多有忌憚啊。”

陳斯遠乜斜一眼,笑道:“二哥說笑了,儲君也是君,我對東宮只會禮敬有加,何談忌憚?哈哈……”笑了兩聲兒,陳斯遠轉而說道:“不過嘛,當今聖天子在位,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想來二哥定會理解。”

賈璉笑著頷首:“不錯,正是這個道理。”

走了一陣,陳斯遠忍不住問道:“二哥容我多嘴問一句,家中為何非要與東宮攀扯上?豈不知如此一來反倒遭了聖人忌憚?”

賈璉嘆息一聲兒,到底說了幾句實話,道:“家中與各處勳貴如何不知?奈何今上待勳貴太過苛刻,大家自知本朝無望,便只能寄望下一朝。”頓了頓,又壓低聲音道:“東宮那位乃是仁厚之主,對我等勳貴也多有依仗,如此,我等又豈能不效死力?”

陳斯遠聽罷若有所思,與其說賈家上下犯錯,莫不如說是屁股決定腦袋。今上銳意革新,奈何身子欠佳,已中風兩回,說不準何時就癱了。若依著其性子,必要選出個能延續自個兒政治脈絡的新皇,如此才不會人亡政息。

偏上當今東宮乃是太上退位時所立,又是前皇后獨子,於勳貴、仕林中頗有聲望。勳貴等自知由著今上的性子,非但是本朝,只怕連下一朝都沒好果子吃。既如此,莫不如放膽一搏,暗中推東宮上位呢。

且賈家也並未抱殘守缺,一邊廂與舊勳貴往來不覺,一邊廂二代的賈敬,三代的賈珠,四代的賈蘭、賈菌都在科舉上頗有建樹。如此一來,即便來日爵位真個兒指望不上了,好歹還有後繼子弟能在科場上佔據一席之地。

這麼一看,簡直就是首鼠兩端的典範!

陳斯遠認知處在歷史下游,自然看上游的賈家十分愚蠢,可他自忖換做自個兒是賈家當權者,只怕也沒法子割捨勳貴帶來的利益,一門心思改換門庭。

罷了,賈家參與已深,這會子說什麼都遲了。天要下雨、娘要家人,莫不如想著賈家破敗後如何搭救幾個女子呢。

當下陳斯遠打了個哈哈,不再言說此時,於賈璉一道兒過三層儀門,入正房瞧了賈赦幾眼。坐了不到半刻,便紛紛遮掩口鼻退將出來。

按下這二人不表,且說榮慶堂中。

契闊已過,聽聞二姑娘迎春日子過得順遂,賈母不迭笑著頷首,邢夫人繃著臉兒心下泛酸,便是探春、惜春兩個也心下幽怨不已。

錯非差著年紀,這般好的良人,探春又豈會拱手讓人?如今真真兒是說什麼都遲了。

恰此時丫鬟來回:“老太太,傅姨娘領著璋哥兒來了。”

賈母面上一怔,旋即歡喜道:“快叫進來!”吩咐過丫鬟,扭頭與同在軟榻上的迎春道:“二丫頭還沒見過,璋哥兒是老爺在任上生的,瞧著就是個靈秀的,說不定來日也能中個進士呢。”

迎春笑著附和道:“都說璋哥兒生時霞光萬丈,可見福緣深厚。”說話間趕忙朝著紅玉遞過去個眼神兒,紅玉略略頷首,便與繡橘從隨行包袱裡尋了一對兒金鎖來。

不一刻傅秋芳領著小小的賈璋入內,母子兩個一道兒見了禮,賈母便喚賈璋上前。

待璋哥兒上前來,賈母扯了手便道:“璋哥兒,這個須得叫一聲兒二姐姐。”

賈璋奶聲奶氣喚了一聲兒,許是有孕在身之故,二姑娘心下頓時酥軟,忙笑著將一對兒金鎖奉上。

“哥兒生得乖巧,果然如老祖宗所言,瞧著就是個靈秀的。”

傅秋芳上前道謝,其後又退在一旁,道:“老祖宗,怡紅院還有些庶務須得打理,我便將璋哥兒留下,自個兒先回了。”

賈母應下,傅秋芳便斂衽告退而去。

過得須臾,聽聞賈璉領著陳斯遠去了東跨院,邢夫人忙藉故迴轉東跨院,只盼著得空與陳斯遠說幾句體己話兒。

此時賈母便與探春、惜春道:“如今時候還早,你們兩個與雲丫頭先回後頭,我與你們二姐姐有些話兒要說。”

探春、惜春、湘雲一併應下,不一刻離了賈母上房。

待內中只餘賈母與迎春,賈母就嘆道:“二丫頭,你二叔攤了官司,還不知如何處置呢。你雖出了閣,可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此番可要幫襯家中一番。”

迎春先前便聽陳斯遠說過,心下早料到賈母會求肯自個兒,當下便實話實說道:“老祖宗,夫君早前便說過,不拘是看在賈家往日功績,還是看在娘娘的份兒上,二叔便是有錯兒,此番也不過是小懲大誡。

反倒是家中如此大張旗鼓,只怕會適得其反啊。”

賈母蹙眉道:“道理我自然明白,只是家中如今情形不大好……你父親中風,老爺如今又攤上官司,若其後奪了職,家裡哪裡還有頂門立戶的?”

迎春一琢磨也是,思量一番又勸說道:“老祖宗,二叔那性子不合為官,我說句不好聽的,二叔這樣兒的待在朝中還好,但凡外放出去必惹禍端。眼看瞧著奪職好似大難臨頭,實則過後說不定還是好事兒呢。

再如何說娘娘也是四妃之一,聖上便是為了自個兒顏面,也不好讓家中太過敗落了。”

頓了頓,又道:“再說了,夫君先前就想幫襯,奈何人微言輕,至今也無正經差事,聖顏一次也不曾見過,想要幫襯卻無從著手啊。”

賈母試探道:“遠哥兒與燕平王不是相交莫逆嗎?”

迎春立時變了臉色,道:“本朝最忌宗室議政,燕平王再受寵,也不過守著內府那一畝三分地,老祖宗可見過王爺管過旁的事兒?”

賈母自忖無望,便重重嘆息了一聲兒。是了,連親侄兒忠靖侯都不來,單是個剛中進士的陳斯遠又管什麼用?

迎春不好繼續說此事,乾脆轉而道:“老祖宗說家中無以為繼,這是何故?”

賈母便絮絮叨叨將家中的難處說了一通。不過是老生常談,一則為了維繫體面,只能窮奢極欲;二則人口滋生,錢糧收入日少。

絮叨半晌,賈母不由感嘆道:“你這一出閣,只得由珠哥兒媳婦頂上,偏生珠哥兒媳婦又病了。沒法子,太太只好自個兒管著家。前些時日遼東莊子又來了信兒,說是一場雪災,凍死牛羊無算,今年年禮只怕比照往年要少三成。太太算計一番,說今年不論如何都有五千兩銀子的虧空。”

迎春面上跟著嘆息,心下卻不置可否。

這五千兩銀子的虧空,只怕盡數都是因著娘娘方才虧空的。一個夏太監便能勒索一千二百兩,平素王夫人隔三差五便往宮中送銀子,瞧著好似無底洞一般,豈能沒虧空?

老祖宗當年謀算得好,想著送了大姐姐入宮,照拂賈家十幾、二十年,總能等到賈家有能為的子弟冒頭。

卻不料凡事有利就有弊,家中的確得了娘娘照拂,偏生這照拂鬚得用金山銀海來填!每年送進宮中的銀錢不算,單是一座省親別墅便掏光了榮國府的家底。

這般看來,當初莫不如選擇蟄伏呢。

事後諸葛亮誰都會當,關鍵是當下如何破局。

迎春悶頭蹙眉思量一番,忽而抬首道:“老祖宗,寶兄弟的婚事也合該提上議程了吧?”

“寶玉?”賈母思量一番,這才恍然道:“哦,你是說夏金桂?”

迎春頷首不迭。

夏家豪富,且不說二人早就產育一女,寶玉轉過年來也十六了,合該談婚論嫁。如此,只消夏金桂嫁入府中,其嫁妝儘可填補府中虧空,榮國府還能多維繫一些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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