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繡囊生波逐採艾 賈琮溺斃起疑雲
卻說陳斯遠這日散衙歸來,方才進得家門,便見兩個婆子架著個哭哭啼啼的小丫鬟往外邊廂行來。
陳斯遠心下納罕,忍不住掃量幾眼。誰知那小丫鬟立時得了救星也似,連喚‘老爺’,掙扎著便要朝這邊廂撲來。
兩個婆子唬了一跳,趕忙一個拉扯一個掩口,拖拽一番方才將那丫鬟拉出了角門。
過後,又有儀門處的曲嬤嬤笑道:“老爺……這個……那丫頭不老實,三位太太商議著這才結了銀錢打發出府了。”
陳斯遠點點頭不置可否,當下轉過儀門,不一刻到得正房裡。
二姐姐算來此時已有九個月身孕,小腹高聳不便走動,寶姐姐、林妹妹正陪在一旁說著話兒。
見陳斯遠入內,迎春神色如常笑著招呼一嘴,寶釵雖也招呼了,卻目光復雜,林妹妹更是白了其一眼。
陳斯遠‘嘖’的一聲笑道:“怎地好似我犯了天大的錯兒一般,怎麼一個兩個都沒好臉色?”
黛玉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夫君往後還是多多自省吧。”
說罷起身飄然而去。陳斯遠瞠目不已,指著黛玉背影與寶釵道:“她這是怎麼了?”
寶釵忍不住掩口笑將起來,此時二姑娘才道:“說來也怪不得夫君,都是那丫頭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陳斯遠道:“夫人莫要打啞謎,我如今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呢。”
寶姐姐這才娓娓道來。卻是前幾日婆子灑掃時於後花園撿到了一枚繡春囊,猶豫了半日方才交給迎春。
迎春渾然沒當回事兒,只當是哪個姬妾不小心遺落的——繡春囊算什麼?眾姬妾私底下藏著的春冊可比那繡春囊花花多了。轉天下晌,恰寶釵、黛玉與一眾姬妾來中路院,迎春便當了笑話講出來,好一番揶揄陳斯遠床笫間太過恣意。
誰知幾位太太沒當回事兒,有人卻認了真。紫鵑轉頭就逐個問眾女可曾遺落了繡春囊,起初晴雯等還不屑一顧,誰知紫鵑卻道:“若是自家姊妹遺落的,抹不開臉面不肯應承,私底下與我說一聲兒就是了。就怕那物什是別有用心之人故意遺落的,輕則壞了家風,重則……”
重則勾搭著自家老爺廣納姬妾,她們這些女子如今每月不過輪上數日,待姬妾一多豈不是更沒幾日了?
晴雯等也認了真,串聯一番,眼看無人應承,這才尋了婆子仔細查訪。不出兩日,眾姬妾齊心協力便將個名叫採艾的小丫鬟找了出來。
仔細問過採艾素日言行,眾姬妾一致認定採艾是個狐媚子,整日介自個兒的差事不管,只想往園子裡去撞老爺,這不是爬床狐媚子還是什麼?
一時群情激奮,因採艾是中路院的,紫鵑、繡橘等便來尋了迎春做主。迎春哭笑不得,又尋了黛玉、寶釵商議,便將採艾打發出了府。
陳斯遠只覺天大的冤枉,道:“什麼採艾,今兒個我還是頭一回見。這旁人的心思怎能怪到我頭上來?”
迎春、寶釵俱都掩口而笑,心忖:還不是因著你平素不知檢點?
此事一說一笑就此揭過,待用過午飯,陳斯遠便尋了二姐姐道:“如今天氣愈發炎熱,三月中比五月還要熱上幾分,今年年景不大尋常。二姐姐四月裡產育,不若趁著還能動避去小湯山的別院。”
迎春也蹙眉道:“真真兒古怪,哪兒有這般炎熱的?早晚還好說,待日上三竿就好似悶坐火爐中似的,又不敢放置冰盆,緊著打扇也汗流不止。夫君便是不說,過幾日我也是要說的。”
陳斯遠道:“非但是二姐姐,便是寶妹妹也有些遭受不住。”寶釵內壯,本就受不得熱,今年天氣古怪,這幾日不動都是一身香汗。反倒是林妹妹半點異樣也無,許是身子尚有些單弱之故,這等天候只覺十分舒爽。
“那就這般,待榮國府開祭後,二姐姐與寶妹妹一道兒先去小湯山避一避暑熱。”頓了頓,又道:“我怕來回顧不得周全,回頭兒不若請了姨太太來照看一二。”
迎春見其思量的妥帖,便笑著應下。夫妻兩個正待說些旁的,忽而有芸香入內道:“老爺,羅四兩打內府回來,說是要求見老爺。”
陳斯遠吩咐道:“讓他去前廳候著。”
芸香應聲退下,陳斯遠又與迎春交代幾句,這才挪步往前頭來。
甫一進得前廳,羅四兩便笑吟吟打躬道:“老爺!”
陳斯遠頷首落座,羅四兩這才道:“欽天監近日言今年只怕北地大旱,聖人發下旨意,命內府往北地各州縣開鑿甜水井。小的因有些經驗,便被內府請了去,此番先去大名府,其後要往山東、直隸走上一遭,說不得就要小半年。”
陳斯遠笑著勉勵道:“本事雖是我指點的,可你能得了內府看中,可見為人處世必有獨到之處。內府既徵調了你,你便好生聽命就是。家中差事一直給你留著,月例照發不誤。”
羅四兩大喜過望,不禁納頭就拜:“小的有此際遇,多虧了老爺提攜。老爺放心,小的在外定不會辱沒了老爺清名。”
陳斯遠哈哈一笑,又勉勵幾句,這才打發了喜形於色的羅四兩。羅四兩前腳千恩萬謝而去,後腳便有小丫鬟芸香鬼魅一般飄進來,與陳斯遠道:“老爺,姓羅的本意是想尋老爺討個丫鬟,不知怎地,見了老爺就不敢開口了。這不,前腳出去,後腳懊悔不已,又尋了我說項。”
陳斯遠好笑道:“你才多大年紀就學會保媒拉縴了?”
誰知芸香仰著小臉兒得意道:“老爺恁地小瞧人,不是我吹噓,憑我這三寸不爛之舌,但凡靠譜的,真真兒是說一樁成一樁。”
陳斯遠正待調笑幾句,忽而想起送去沙井衚衕的佳惠來了。當下探手招呼過芸香,低聲道:“既如此,你試著說合說合這二人。”
“老爺擎好兒吧!”芸香得了差事,蹦蹦躂躂而去。
轉眼到得十九日,賈家開喪。
陳斯遠既為賈家女婿,這日合該往榮國府奔喪。因是提前一日與翰林院告了假,一早兒便領著黛玉往榮國府而來。
到得地方,陳斯遠與黛玉先行祭過大老爺賈赦,隨即黛玉留在後頭與邢夫人等說話兒,陳斯遠則去了向南大廳,陪著賈璉答對往來賓朋。
待日上三竿,往來賓朋逐漸稀少,陳斯遠與賈璉方才得閒落座。陳斯遠惹得出了一頭汗,尋了涼茶咕咚咚牛飲而盡,此時才納罕道:“怎地不見二叔?”
賈璉頓時面上訕訕,道:“二叔傷了臉面,這會子不便見人。”
陳斯遠乃是人精,一看賈璉那副欲言又止又有些竊笑的模樣,便知賈政此番定是後院葡萄架子倒了。
這等長輩陰私事兒不好掃聽,當下陳斯遠暫且按捺下來。
到得午時,黛玉領著晴雯、紫鵑打後頭兜轉過來,陳斯遠趕忙迎了上去。
黛玉便道:“大太太說這邊廂用不著我,都是賈家宗親女眷,又都是上了年歲的,嘰嘰呱呱我也插不上話兒。大太太便讓我去瞧瞧外祖母。”
陳斯遠頷首應下,叮囑了晴雯、紫鵑好生照看黛玉,這才目送黛玉領著丫鬟而去。
回身方才落座,又有素雲尋過來,先是與賈璉招呼一聲兒,這才湊上前道:“遠大爺,我們奶奶尋大爺有些話兒要說。”
好似生怕賈璉誤會,素雲趕忙賠笑道:“是我們奶奶的兩個堂妹,虧得遠大爺牽線搭橋,日前與兩個進京趕考的舉子換了庚帖。”
賈璉忙笑著道賀一番,陳斯遠這才隨同素雲往後邊廂而來。
不一刻過穿堂到得賈母院兒的垂花門左近,素雲請陳斯遠稍待,須臾方才引著李紈款步而來。
二人尋了樹蔭遮陰,四目相對,自是心下好一番酸澀。
因此地人來人往,李紈不敢露出行跡來,趕忙道:“李玟李琦私底下相看過了,都說楊集、王道新二人極妥帖,官媒拿了你的名帖登門,不多久便換了庚帖來。我那寡嬸長出了一口氣,方才還說讓我多多謝過你呢。”
陳斯遠忍不住調息道:“那蘭苕打算如何謝我?”
李紈癟嘴宜嗔宜喜,聽見腳步聲漸近,趕忙正色道:“回頭兒請你吃謝媒酒就是了。哦,過兩日我要護著老太太往鄉下莊子上住一陣,探丫頭、惜丫頭、湘雲都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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