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災來前雄心起

章衡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發顫，卻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以我之法，半年後再核，若壞賬超三成，我辭三司之職；若不足三成，呂吉甫，這誹我謗我之罪，你可要在這政事堂上當面與我致歉！”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呂惠卿錯愕的臉，繼續說道：

“我與司馬十二丈只是探討政務，何來被說動一說？倒是你，為了推行自己的主張，不惜無視百姓疾苦，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為朝廷著想？”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在政事堂內迴盪，震得樑上的雪都簌簌往下掉。案几上的青瓷筆洗被震得微微晃動，裡面的清水泛起一圈圈漣漪。

在場的官員們都倒吸一口涼氣，倒不是因為這賭注太大，而是章衡眼中那股豁出去的狠勁，讓人不敢直視。

誰都知道，這賭約一旦定下，便是生死較量，輸的人不僅要丟官罷職，怕是連身後名也要毀於一旦。

王安石抬手按住兩人，指節叩著案上的《新法推行圖》，發出沉悶的響聲。他的目光在呂惠卿緊繃的肩頸處停留片刻，那裡的衣料因為主人的緊張而微微起皺。

“既如此，便分兩路試行。陝西按戶等放貸，河北用子平的評估法。”說這話時，他的指尖在陝西那片區域輕輕點了點。

然後才轉向呂惠卿，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

“吉甫，賬目要清，人心也要顧。推行新法，不是一味強硬就能成的。”

呂惠卿連忙躬身應道：

“是，下官謹記相公教誨。”

可他垂下的眼簾裡，那點不服氣卻像火星般跳躍著。趁著低頭的功夫，他飛快地翻了個白眼，卻恰好被對面的章衡看得一清二楚。

章衡心中冷哼，呂惠卿這副口服心不服的樣子，日後怕是還會再生事端。他太瞭解這種人了，為了往上爬，可以不擇手段，如今有王安石在背後撐腰，更是有恃無恐。

政事堂議事畢，官員們三三兩兩地散去。呂惠卿故意放慢腳步，等章衡走近，肩膀猛地撞了過來。章衡猝不及防，踉蹌了一下才站穩。呂惠卿的胳膊肘往他胸口頂了頂，壓低的聲音裡淬著冰：

“等著看吧。子平兄，別怪我沒提醒你，跟新法作對，便是跟朝廷作對，到時候可別指望有人會為你說話。”

說完，他得意地挺了挺胸脯，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像極了偷到雞的狐狸。

章衡站穩身子，冷冷地看著他，雙拳緊握，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他能感覺到怒火在胸腔裡翻騰，像要衝破面板的束縛。

此刻逞口舌之快毫無意義，半年後的賬目自會說明一切。

“吉甫兄還是多關心一下陝西的農戶吧，”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別到時候收不上來錢，又找藉口推脫責任，把過錯都推到百姓身上。”

呂惠卿哼了一聲，轉身快步離去，與幾個新法派的官員低聲交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