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大宋搞審計

第55章 攻訐之風愈濃烈

窗外的雪花越下越大,把汴京城裹成了個白森森的繭。章衡望著庭院裡被積雪壓彎的梅枝,忽然覺得這京城就像座巨大的冰窖,連炭盆裡的火都燒不暖半分。

每個人的臉都凍得僵硬,說出來的話比冰碴子還傷人。

傍晚時分,路過御史臺門口,看見幾個小吏正圍著在一起商議著什麼。走近了才發現,那上面寫著蘇軾的“十大罪狀“,每一條都用硃筆圈著,像一道道血痕。有個判官貨突然大聲說道:

“私放囚犯“,

啐了口唾沫:

“沒想到蘇學士是這種人。“

這世道還有什麼道理可講?蘇軾的書房裡亮著燈,他正對著幅《墨竹圖》發呆。聽見章衡進來,他轉過頭,眼下的烏青比墨還濃:

“子平都知道了。“

“他們這是誣陷!“

他苦笑了一下,拿起筆在竹枝上添了幾筆:

“誣陷又如何?現在的朝堂,哪還有辯白的餘地。“

章衡看著他平靜的樣子,心裡更不是滋味:

“你就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樣?“

他放下筆,墨汁在宣紙上暈開個黑團,

“王相公要的不是真相,是順從。新法就像他親手捏的泥人,容不得半點瑕疵。誰要是說這泥人歪了,他就非要把誰的眼睛挖出來不可。“

章衡沉默了。

蘇軾說得對。

現在的朝堂哪還有商量的餘地?要麼舉著“新法“的牌子跟著王安石往前衝,要麼就被打成“舊黨餘孽“踩進泥裡。

像章衡們這樣想修修補補的,反倒成了兩頭不是人的怪物。

“子平,“

蘇軾忽然看著章衡,

“你說咱們當初寒窗苦讀,是為了什麼?“

“為了......為了致君堯舜,為民請命。“

他笑了,笑聲裡全是苦澀:

“可現在呢?致君成了逢迎,請命成了誹謗。咱們就像棋盤上的棋子,非黑即白,連個灰色地帶都沒有。“

離開蘇家時,雪已經停了。

月光照在雪地上,亮得刺眼。章衡踩著厚厚的積雪往回走,咯吱咯吱的響聲在寂靜的巷子裡格外清晰。

忽然覺得這汴京城像個巨大的戲臺,每個人都戴著臉譜,要麼紅臉要麼白臉,沒人記得原來的模樣。

回到三司衙門,章衡把蘇軾的奏疏抄本鎖進了櫃子最底層。案上的賬冊還攤開著,可章衡怎麼也算不下去了。

那些數字忽然變成了一張張臉——王安石吹鬍子瞪眼的臉,謝景溫陰惻惻的臉,蘇軾苦笑的臉,還有那判官啐唾沫的臉。

章平端來夜宵,見章衡對著炭火發愣,小聲道:

“公子,要不......咱們也申請外放吧?江南東路的茶稅雖少,可至少清淨。“

章衡望著炭盆裡跳動的火苗,忽然想起蘇軾畫的那幅《墨竹圖》。

竹子被風雪壓彎了腰,可根還在土裡。

或許離開這座冰窖,去江南的煙雨中,才能找回些做臣子的本分。炭盆裡的火漸漸小了,只剩下些暗紅的炭塊。章衡拿起紙筆,想寫封申請外放的奏疏,可筆尖懸在紙上,半天落不下去。

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也不知道回來時,這朝堂會不會還是這般冰寒刺骨。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影子,像幅支離破碎的畫。

章衡明白,有些事不是躲就能躲過去的。可

留在這非黑即白的棋局裡,又能做些什麼呢?

那晚章衡一夜沒睡,聽著更夫敲了一遍又一遍的梆子,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炭盆徹底涼透的時候,章衡終於在奏疏上寫下了請求外放的奏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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