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外放湖州任通判
暮春,御書房的紫藤花順著窗欞爬進來,落在皇帝案頭的輿圖上。
章衡捧著《審計要略》的修訂稿立在階下,聽見官家翻動書頁的聲音——那是他凌晨剛呈的書稿,裡面補了近兩年查鹽鐵、治河工的新案例,每處修訂都用黃籤貼著,像給舊書綴了串新珠。
“卿這兩年,把三司的賬查得比明鏡還亮。”
官家放下書稿時,紫金冠上的珠串輕輕晃動。
他指著輿圖上的江南水鄉,
“湖州這地方,你該聽說過——魚米之鄉,卻也是積弊之鄉。”
章衡抬頭時,正看見輿圖上“湖州”二字被紅筆圈著,旁邊注著“鹽鐵課歲缺萬緡,太湖水利失修十載”。
他心裡一動——上月三司核全國鹽鐵賬,湖州的“鹽引虛發”記錄確實扎眼,只是當時忙於修訂書稿,沒來得及深查。
“官家,湖州鹽鐵……”
“你且聽朕說。”
官家取過案頭的密摺,封皮蓋著“江南東路按察使”的印,
“這是去年的密報:湖州鹽商與官吏勾結,每引鹽多報斤兩,十年下來,百姓多繳的鹽稅能堆成座銀山。
還有太湖水利,堤壩多處塌陷,卻年年報‘修繕完畢’,去年汛期淹了十二村,賬上還說‘無人員傷亡’。”
密摺裡夾著張太湖堤壩的圖紙,塌陷處被畫了個大叉,旁邊注著
“此處應修三丈,實修三尺”。
章衡指尖撫過那道叉,忽然想起洪澤湖的船板——都是看著結實,內裡早空了。
“朕翻了你的《審計要略》,裡面說‘異常資料需查關聯’。”
皇帝把密摺推給他,
“湖州的鹽價是別處的兩倍,鹽稅卻比別處少三成,這就是你說的‘關聯異常’吧?”
章衡接過密摺,見裡面還夾著張湖州百姓的訴狀,字跡歪歪扭扭,卻看得清“鹽貴如金,食無鹽”幾個字。
他想起那個老婦的麥餅,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硌了下:
“臣明白,這不是簡單的賬冊問題,是百姓的生計。”
“所以朕要你去。”
皇帝起身走到輿圖前,指尖點在太湖流域,
“你在三司查漕運,用的是‘見賬如見船’;
去湖州查鹽鐵水利,要‘見賬如見田’
鹽價高了,田裡的收成換不來鹽;
堤壩塌了,田裡的稻子就成了魚食。”
他轉身從書架上取下個錦盒,開啟時露出幅湖州輿圖,是前朝繪製的,邊角雖舊,卻標註得極細:
“這是朕登基前的輿圖,上面標著太湖舊堤的位置,你拿去比對現在的堤壩——舊堤在哪,新堤該修在哪,賬上的銀子花在哪,都能對上。”
章衡捧著輿圖時,指尖觸到圖背面的題字——“民為邦本”,是皇帝的筆跡。
他忽然明白,這趟外放看似貶謫,實是重託——皇帝要的不是查完賬就回來,是要讓湖州的百姓真能吃上鹽、種好田。
“朕知道你的心思。”
皇都看著他,微笑著指了指,笑道:
“你那方硯臺‘磨墨能照民心’。到了湖州,就用它記賬,記著每筆鹽稅、每寸堤壩,都連著百姓的心。”
“官家,臣有一問。”
章衡叩首道,
“湖州官吏多是老臣舊部,查起來怕是阻力重重。”
皇帝笑了,取過案上的柑橘,快走幾步,下了御階——這是湖州貢品,皮薄汁多。他剝開柑橘,把果肉分給章衡:
“你嚐嚐,湖州的柑橘甜吧?可若根爛了,再甜的果子也結不出來。”
他指著果蒂,突然十分嚴肅的對章衡道:
“你去,就是除爛根的——不管是誰的舊部,只要貪了百姓的鹽稅、誤了堤壩修繕,就該查。”
皇帝說完,思緒像似回憶起了什麼,幽幽的說到:
“哎!當年朕想革弊,卻因阻力半途而廢。如今看你查漕運,才明白革弊不在轟轟烈烈,在細水長流——你查一艘船,就清一艘船的賬;修一段堤,就保一段堤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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